“我一定会回来……”
我抬手轻轻捂住了他要开口的话。
一时间我突然后悔当时一时心软让他留了下来,他本该走的义无反顾,不该与这个地方有任何牵扯。去驰骋沙场,去建功立业,将来得胜归来,迎娶娇妻美眷,流芳后世那才是他本该走的轨迹。而不是一朝失足,被我一起拉进泥沼里。
我只想成为他前进路上的一道风景,看过即忘,或者偶尔想起,会失神,会怀念,但不会回头。
我轻轻把人推开,终止了这个话题,冲人笑了笑,“阿恒大侠,你打算怎么款待我们,我都饿了。”
阿恒愣了愣,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外头天色都暗了,急匆匆站起来,“坏了,我原本是打算让镇子上的客栈一天三顿把饭送过来的,结果这一打岔,给忘了。”
我无奈一笑,“你家厨房在哪儿?有菜吗?”
阿恒皱眉:“都说了不让你洗衣做饭了。”
“洗衣做饭总比饿肚子强。”
阿恒抿了抿唇,这才指了指外头,“在前院。”
阿恒家的厨房里确实备着菜,看样子菜色还不错,蔬菜青翠欲滴,鸡鸭鱼肉俱全,一旁的木桶竟然还养着一笼鲜活的河蟹。
我拎出一只来掂了掂,足有二两,笑道:“‘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吃蟹要饮酒,你家里有酒没?”
“那你问对了,这个我还真有,”阿恒也笑了,“他们每次过来都会带着中原的酒,存在这里留待从关外回来时喝,你要什么酒?我去酒窖里给你找找。”
“花雕最好,”我道,“实在没有,状元红和竹叶青也行。”
阿恒去找酒了,我打量了一眼阿恒家的厨房,竟比我一个破庙还大些。单是灶台就有好几个,我就近找了一个,把火生起来预备蒸蟹。
火刚点着了再一抬头,只见门口站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探着脖子往里头张望。
是方才刚刚见过的那个小厮。
我站起来擦了擦手,问他:“你要进来吗?”
小厮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进来之后像是要检阅一般四周环视了一圈,扬起下巴问我:“你打算做什么?”
“蒸蟹,”我指了指锅里正在烧着的水,“再炒两个菜。”
“你会做吗?这蟹可是从太湖送过来的,拿水养着路上就走了几天几夜,今天早上刚送过来,个个鲜活,你可要当心,别给做坏了。”
我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屑和傲慢,不禁笑了,“那在你看来,这蟹该怎么做?”
那小厮一仰脖子,“我又不是厨子,我怎么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做了。”
我把河蟹提溜出来,刚要往锅里放,那个小厮又嚎了一嗓子,“你打算要怎么做啊?”
我指了指已经上气的锅,“清蒸。”
“这么珍贵的蟹你就给清蒸了?你到底会不会做啊?就这一只蟹就能抵得过你们一个月的花销了,做坏了你担待的起吗?”
我提着竹笼的手顿了顿,我虽然没吃过从太湖送过来的蟹,但野湖里也有河蟹,往年到了秋后从湖里抓个十只八只也都是清蒸了吃,最大程度保留了蟹黄蟹膏的原汁原味,味道倒也不赖。怎么这太湖蟹还有另外一套吃法不成?
正犹豫间阿恒抱着坛子酒从外头回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螃蟹,问我:“都上气了,怎么还不上锅蒸?”
我愣了愣,这才把竹筐剪开,把里面的河蟹一只只掏出来,临上锅又犹豫了一下,“是要清蒸的是吧?”
“不清蒸你还打算红烧吗?”阿恒拿过我手里的锅盖阖上,这才回过头去不耐烦地看了那个小厮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作者有话说: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李白
第68章 人无礼不立
“啊?”那个小厮明显愣了愣。
“不是让你们都走吗?”阿恒冷脸问道,“你怎么还待在这儿?”
小厮眼看着都快哭了:“少爷那我去哪儿啊?”
“回长安,回扬州,”阿恒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可我不认识路啊。”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您就留下我吧,我保证不烦您,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老爷会把我打死的,不,不用等回去,路上我就被山匪给劫了。
这小厮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心里听着也挺不是滋味的,我就过来借住几天,却逼着阿恒把家里的仆役都遣散了,怎么看怎么都是恶人。这些人虽然表面上不说,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阿恒……”我从身后轻轻拉了拉阿恒,管教家仆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贸然插手,只好把人拉过来小声道:“我没事的,他跟我也见过几面了,既然当初没说出去以后应该也不会说了,你要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要赶他走,其实我倒是不怎么介意。”
阿恒皱了皱眉,“你想留下他?”
我轻轻摇头,“要他留还是要他走这是你的事,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主意还是你来拿。”
阿恒想了一会儿,这才回头冲那个小厮道:“你要留下也可以,但没事别往我跟前凑,我哪天看你不顺眼了说不好就把你打发走了。”
小厮连忙叩头谢恩,忙不迭地躲起来了。
螃蟹眼看着要蒸好了,我又手脚麻利地炒了两个菜,做了一道汤,待天色完全黑透了,华灯初上,酒菜上席。
用饭的地方在正堂,就在大狗子他们要住的那座二层小楼之后,两座建筑中间以庭廊相连,又浑然一体。
正堂将前后院一分为二,两侧的门都打开,前后通透,前院是随风而动的芙蓉花落,后院是树影婆娑的茂林修竹。
几道菜上了桌,阿恒找到的花雕也起了封,酒香弥散,绵醇厚重。
几个孩子姗姗来迟,看样子是在外头跑了半天了,每个人都是一脑门汗,冲进来什么都不讲究,抬手便要吃。
我拿筷子把那一只只小脏手给敲了下去,“洗手去。”
几个孩子这才又不情不愿地结队去洗手,洗完手刚回来,却发现坐席已经被我收了。
我看着三个孩子问:“知道为什么咱们要借住阿恒哥哥家里吗?”
大狗子知道我让木匠和砖瓦匠去过破庙,回道:“咱们家要修房子。”
我点点头,“阿恒哥哥肯收留咱们,让咱们不至于挨饿受冻,咱们都该心存感激,你们谢过阿恒哥哥了吗?”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一番,冲着阿恒齐齐鞠了个躬,“谢过阿恒哥哥。”
阿恒一脸迷茫地看了看我,又回头冲几个孩子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举手之劳而已,都过来吃饭吧。”
我却没有要放他们坐的意思,接着道:“以前在咱们自己家里,你们随意惯了我不怪你们,但如今到了别人家里,一些规矩还是要讲的。首先第一条,未经主人允许,你们不能随意走动,进出别人的房间,知道吗?”
小莺儿一脸委屈,“是阿恒哥哥让我们自己选房间的。”
阿恒也帮着打圆场,“是我让他们随意看的,这里没什么隐私的地方,你们就当做自己家,不用拘谨。”
我没理会,接着道:“主人允许是因为主人大度,不跟你计较,你们乱跑乱看却是你们失礼,向阿恒哥哥道歉。”
三个孩子愣了愣,只好又对着阿恒鞠了一躬:“阿恒哥哥,对不起。”
阿恒:“……没事。”
我这才把坐席分给他们,三个孩子刚要坐,我又道:“好不容易得了个做客的机会,正好,那咱们就学学规矩。首先,‘坐’的规矩,‘虚坐尽后,食坐尽前’,是说刚入席的时候要坐得靠后一些,以示尊敬,等到吃饭的时候再坐得靠前一些,不要让食物残渣落到地上,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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