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兵面露囧色:“你们怎么都能看出来?”
我问:“还有谁看出来了?”
“大将军呗,”小兵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大将军从来都不带我上战场,每次都是留守营地。”
从了军就能跟着吃军粮,拿军饷,有些穷苦地方孩子多了养不起,便把孩子虚报几岁,早早送去军队,家里省了负担,也能让孩子有口饭吃。我打量着他那张稚嫩的面容,鼻子眼儿显然都还没长开,猜测道:“你有十四?还是十五?”
小兵挺起胸脯冲我道:“大人,我就是长的小,我今年有十六了!”
“十六了……”当年阿恒从军的时候也是十六,大狗子跟着阿恒走的时候也差不多十六。
“我家是渝州的,那里山多水也多,我爹死的早,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娘织布把我们仨拉扯大,过的十分不容易。”小兵毫不设防地就把家底透露给了我,“后来这边就打起来了,大将军到我们寨子里征兵,我想都没想就报名了。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大将军那样的人,等我出息了,就骑着高头大马回去,把我娘还有弟弟妹妹都接过来,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们了。”
我看着这小兵,一脸向往神色,就跟当年破庙里指点江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郎一样。
小兵在我的注视下渐渐羞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让大人见笑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笑你,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那些旧事的主人,如今已经长成他想要成为的样子了。
远处的山谷里突然迸发了一点火光,小兵眼力尖,立马兴奋道:“打起来了!”
我极目远眺,只可惜,离得太远了,我只看见那一点火光迅速蔓延,逐渐交织成一片火海,先是几方势力各自为战,接着有一条巨龙渐成包围之势。
猛然间一团巨大的火光将巨龙撕开了一道缺口,声势震撼,我在这边都能听见些许。
我问那个小兵:“那里是什么?”
“是火药箭,以前他们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后来有一队黑甲兵加入了他们,还给他们带去了好些火器,”小兵愤恨地咬牙切齿:“都是那些黑甲兵,不然这场仗早就打完了!”
那些黑甲兵应该就是陈楚山的队伍,一年前小莺儿来信说陈楚山的人又试图通过锋斥来游说阿蛮背誓,跟吐蕃一起攻打大周,被阿蛮揪出了一条隐藏在突厥内部的陈楚山的暗线,一举拔除了。陈楚山又企图越过突厥跟回鹘联系,也被阿蛮截获下来。现在吐蕃是陈楚山唯一的倚靠,所以也算是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当年对仗王庭的时候就出现过火器,当时我们就猜到陈楚山可能利用当初在河东试验的那批火器偷师,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火器。
“咱们的火器呢?”我问道。去年的田税收上来之后我特地拨了一笔款子用于给西南添置火器,就是为了防备陈楚山,但目前看来并没有用上。
小兵摇了摇头:“可能是大将军觉得奔袭带着火药箭不方便?”
火药箭装填不便,我看着那条巨龙借着空隙又开始聚拢,正定睛瞧着,直看的眼睛酸涩,偏了偏头看向暗处。
这一看不要紧,直看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不远处的山坡之下,一支队伍正黑云一般慢慢聚集,与夜色融为一体,正在逐渐逼近。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远处的火光处,竟没人发现那块地方。
我急忙问那小兵:“今日是谁留守营地。”
小兵也被我吓了一跳,愣了愣回道:“滕……滕将军。”
我赶紧道:“快去通知滕将军,有人夜袭!”
随着我话音落下,营地里突然灯火大亮,一队人马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滕子珺领头,军容整齐,显然是早有准备。我这才发现一直以来空空如也的营地里竟然藏了这么些人!
滕子珺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升起吊桥,弓箭手上女墙,再把咱们的秘密武器推出来!姥姥的,总算有人来偷袭营地了,老子总算有用武之处了!”
我和小兵从望楼上下来,看见滕子珺正在安排布防,我没敢上前打扰,倒是滕子珺先过来了,“小书,你先回营帐里躲躲,这里交给我。”
我点了点头:“你早就知道他们要偷袭?”
“大将军猜到的,”滕子珺道:“你觉得阿恒会把你放在营地里就不管不顾了吗?这是他们最后的反扑了,势必会拼死一搏。你在营帐里别出来,万无一失,不会有事的。”
我点头应好,身旁那个小兵一脸兴奋问道:“滕将军,那我呢?”
“你?”滕子珺一愣:“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小兵满眼放光:“什么?”
滕子珺:“命你保护小书,寸步不离,去吧。”
小兵:“……”
小兵跟着我一块躲回了营帐里,耷拉着一张脸,泫然欲泣:“我只怕是做不成大将军了,仗都要打完了,我再也不能建功立业了。”
我无奈笑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见得就没机会了,到时候驻守边防,保家卫国也还是需要人的嘛。”
小兵不吃我这套,继续耷拉着脸站着。
我把茶杯送到嘴边,刚要喝,只听得号角一吹,一声喊杀声震耳欲聋,茶水倾洒,湿了满手。
定了定神又倒了一杯,“嗖”的一声之后落地一声巨响,地面都震了震……茶水又洒了。
等我耐着性子给自己倒了第三杯茶,滕子珺掀帘子进来了,急急道:“他们来的人数不少,都是重骑,以防万一,我派一队人先护送你离开。”
我:“……不是万无一失吗?”
滕子珺舔了舔嘴唇:“陈楚山也来了。”
我愣了愣,默默把那口茶喝完了:“好。”
我出来帐门,一支轻骑小队已经整装待发,正要上马,黑暗中突然有什么又逼近过来了。
那声音就像一声声闷雷,平地里炸起,轰隆隆朝这边碾压过来,整个营地都回荡着这个声音。所有人对着浓稠的黑暗望过去,或恐惧或期盼,静待着这只庞然巨兽露出真面目。
一人从黑暗中杀出,手持一把长刀,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当中!
大军随后赶到,我看着迎头那人,浑身浴血,但不掩锋芒,率领着一支利剑,斜插入敌军的咽喉之中!
我轻轻笑了,对一旁的小兵道:“看,我的大将军回来了。”
先杀入敌阵的是大狗子,高举着他的陌刀,凌空一挥,便将一个重骑斩落马下。也不恋战,跌落马下的人交给后来人补刀,他继续策马上前。
大狗子的陌刀一人多高,自长臂横出,犹如长了一支翅膀,所到之处,无数人被斩落。
我也看见陈楚山了,在重重护卫之中,指挥一队铁甲兵去阻拦大狗子。那队铁甲兵全身上下俱是铁甲包裹,只眼睛处留了一条缝,就连所骑的马身上都是铁甲加身。
大狗子身上还只是轻裘,眼看着那队铁甲兵要与大狗子撞上,他骤然翻身下马,迎面而来的铁甲兵还在逼近,大狗子落地之后借着惯性向前一翻,长刀一横,将冲上来的战马双蹄齐根斩断。战马长嘶一声,马上的人从马头栽倒下来。
可随即几道寒光从上而下便冲着大狗子挥过去,只是这些兵刃并没有落到大狗子身上,阿恒紧随其后,持枪为大狗子一挡,竟还有一只闲手把大狗子拉起来,大狗子凌空一跃,翻身上马!
阿恒:“你只管冲锋,剩下的交给我!”
大狗子随声应了一声“好”,策马继续上前,直逼陈楚山。
陈楚山自知大势已去,估计是想最后一搏。他曾任河东节度使,在边境待了半辈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从副将手里接过双刀,破开护卫冲着大狗子拼杀而去。
大狗子一路向前,周围都被阿恒和所来的将士挡开,最终与陈楚山正对上,片刻不犹豫,挥下长刀直劈过去。
上一篇:被献给敌国疯批太子后
下一篇:内侍每天都想离皇上远点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