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应该是真的累了,头还枕在胳膊上就睡着了,这一觉睡下来胳膊也就不用要了。我轻轻抬起他的头,把胳膊抽出来塞回被窝里,再把枕头垫回去,期间阿恒一动不动,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就这么看了他半夜。
四更天的时候外头还是一片漆黑,我轻手轻脚出来给阿恒包饺子。
这个时辰连将军都没醒,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埋下头呼呼睡了起来。
饺子包了两种馅,一种是酸菜猪肉的,一种是茴香腊肉的,饺子皮也分柳叶的和包月的,方便区分。
等饺子包完天色也不过微熹,我再回房看看阿恒,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未动。
可等我一靠近过去,那睡着的人猛地伸出一只手拉了我一把,我一时没站稳跌回床上,正砸到阿恒身侧的棉被上。
轻轻倒吸了口凉气,旧伤未愈,伤上添伤,那滋味真可谓酸爽。
阿恒伸出胳膊把我拉进怀里,环抱住久久不肯撒手。
我鼻子连带着心里也一并酸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恒总算收了手,吸吸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什么馅的,好香?”
我笑笑,“先不告诉你,等你吃了就知道了。现在吃吗?”
“吃吧,”阿恒犹豫了片刻才道,“不能让陈亮他们等太久了。
“好。”我起身准备去下饺子,阿恒却不肯撒手,我试了几次没起来,无奈笑了,“你倒是松手啊。”
“松不了……”阿恒狠狠抽了口气,“我松不了怎么办?你跟我走吧……你跟我走吧好不好玉哥儿?”
我一时间险些砸下泪来。
又抱了得有一刻钟,阿恒总算松手了,把我推开把头埋进被窝里,“去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那声音低沉沙哑,好像是哭过了。
我强忍着从床上一举爬起来,添水烧柴,再到水煮沸,饺子下锅,蒸腾的雾气缭绕,我眼前一片朦胧。
得使劲儿往眼睛上按一按才能勉强看得清东西。
等阿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把情绪稳下来了,白滚滚的饺子出锅,我看着他吃完了两大碗。
这次饺子包了不少,没吃完的饺子我留出两碗给大狗子和小莺儿,剩下的全都打包起来让阿恒带着路上吃。
“足够你们三个吃一天了。”
阿恒摇摇头,“足够我自己吃三天了。”
我:“……”
我把阿恒送到镇头,陈亮和张泾两个人果然已经在等了,阿恒最后抱了抱我,跟另外两人一起上了马,绝尘而去。
我一个人回到家里,小莺儿和大狗子两个人也醒了,一个人喂鸭,一个人遛狗,谁都没再提阿恒的事。我留下一句‘厨房里有饭’,这才回了房,只见阿恒睡过的被褥都还在,里头甚至还残留着阿恒没消散的体温,人如今却已经渐行渐远了。
默默把阿恒的被褥叠好收起来,那些被突然搅弄起来的情绪也随之收了起来。阿恒的出现是命运馈赠,是意外之喜,可人若是一直靠着上苍施舍过活了,就会冻死、饿死。
阿恒走了日子还得过下去,我重新整顿精神,年关将至,要操心的还多着呢。
第108章 轮转又一春
阿恒走后的第一个新年过得安安稳稳。
年后初十是立春,霜雪开始解冻,草木预备抽条,万事万物都在为又一个春天的到来做准备。
县试在二月初举行,二狗子如期赴试,结果正如陶然书院的院长预料的那样,虽然中了,但离着魁首还有一段距离。
二狗子并未因此骄矜自持,甚至连家也没来得及回,继续筹备四月的府试。
二月中,牛角山上的雪化了,柳铺人又开始了自己靠山吃山的过活。
小莺儿买了桑树苗在院子里种起来,没几年的小树苗竟然还结出了桑葚,等桑叶长成了再购进蚕蛹,风风火火开启了自己的养蚕大业。
我跟大狗子继续上山,他打猎,我采药,闲下来时就找块树荫坐着,大狗子随身带着棋盘和棋子,随时随地都能斗上两局。
几番交锋,大狗子的棋艺愈加精湛,我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应付他了。往往稍一留神一步走错,就能被他抓住穷追猛打,到最后满盘皆输。
又因为一子之差输了棋,大狗子忍不住嘲笑我:“玉哥儿,我是不是比你厉害了?”
“我棋艺本来就不精,”我往后靠在树干上,“我这人懒,懒得动脑筋,围棋这种东西不适合我。”
“你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时候也没见你懒得动脑筋,”大狗子小声道,过了一会儿又腆着笑脸凑上来,“那你看我能赢阿恒哥哥吗?”
我不禁笑他,“你还差的远呢。”
大狗子倒也不受打击,继续乐呵呵地收拾黑白子,道:“赢不了阿恒哥哥也没什么,阿恒哥哥棋艺天下第一,我天下第二,也不算丢人。”
我笑道:“阿恒的棋艺可算不得天下第一。”
“嗯?”大狗子抬了抬头,“你见过比阿恒哥哥更厉害的人?”
我眯眼遥想了想,那个人的棋艺能有多厉害呢,一开始的时候还如涓涓细流,等你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深陷漩涡之中。那个人的棋在于绝,每一枚棋子、每一处地势他都能做到物尽其用,好像在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一盘棋了。
有人以钱为注,有人以命作赌,而那人最擅长的,就是博弈权术。
“若论经营算计他自居天下第二,那天下第一的位子必定没人敢坐。”
大狗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碰上那个人。”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狗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觉着,跟这样的人下棋会很累。”
我笑笑,从地上爬起来扫了扫屁股上的松针,“走了,再翻过这座山头,赶在天黑之前咱们还能回去。”
二狗子四月的府试过得很是惊险,直到最后一张榜单出来,二狗子遥遥坠在一个尾巴上。
尽管如此也已经不容易了,过了府试,二狗子便已经算是秀才了。
十一岁便考中秀才的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说起来也够炫耀一把了。不过我之前交代过,柳清许是柳清许,二狗子是二狗子,他要想清清白白从这里出去,就只能以两个身份活着。
为此我们只在家里开了小灶无声无息地庆祝了一番,并让二狗子去柳骞府上郑重道谢,镇子上的其他人都没有惊动。
后来范大董还领着幺蛋来我家门口羞辱了一番,我站在门口静静看他把一篇长篇大论骂完,事后摘了个桃子给人塞到手里,“来,润润嗓子,歇够了再接着骂。”
“朽木不可雕也!”范大董骂够了,一甩袖子就要走,临走还不忘再顺上我几个桃子。
估计是自家门口的实在难以下口。
二狗子这次回来待的时间长一些,同时表示这次再走可能有几年都不回来了。二狗子经过这次府试也算认清了自己的实力,他是很聪明,但这世上不乏有比他更聪明的人,一个小小的府试他都要被那么些人踩在下头,更何况是举国择一的会试、殿试。
经此一役,二狗子决定不再参加今年的秋闱,三年之后韬光养晦,再来一战。
送走了二狗子就又迎来了牛角山的梅雨时节。在家里闲来无事,我就把阿恒寄来的那些信一一找出来再通读一遍。
阿恒说的不假,从他离开再到如今我只收到过他两份信,这两封信还分别是在一月和二月。
也就是说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收到过阿恒的来信了。
虽然还是没收到边关打起来的消息,但就这几个月里,我接连看到了好几次朝廷押送兵器粮草的队伍从这里经过,惹得镇子上的百姓也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囤米囤面,生怕一旦打起来了这些东西紧俏。有好些人赶在阴雨天也要上山,还险些出了事故。
好在我消息超前,早有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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