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下头就是嘴,有什么不方便的?”二狗子皱着眉道,“你光租这个院子就花了不少银子吧?再加上一个使唤下人,你一个月几个子的俸禄,能经得住你这么花?早知道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我就不来了。”
“说的什么话,”我也板起脸来,“刚还说是一家人呢,现在就跟我说这些。”
“玉哥儿……”二狗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下头道:“我就是不想你乱花钱。”
“也不算是乱花钱,你看,长安城这么大,你知道去哪儿买菜吗?买来了你不还得自己做吗?做完了吃好了再自己洗碗、洗衣裳,你这一天还能干点别的吗?”我慢慢跟他掰扯,“我让你来长安城是让你来好好读书准备明年考试的,若是不能让你安心读书那还不如不叫你来呢。你现在先不用管这些,等明年考完了再操心让张伯是走是留。”
二狗子终于没再说什么,正巧张伯端了热水进来,我接过来将人打发了,把木盆送到二狗子脚边,“怎么,还要让我伺候你脱鞋不成?”
“我自己来。”二狗子面色一囧,急忙把鞋脱了。
“裤子也脱了,放炉子边烘着,明儿一早就干了。”
二狗子又听话地把裤子脱了搭在椅背上。
这双脚一路走来也生了冻疮,热水一泡就发胀,口子都裂开了。二狗子怕被我看见,装作洗脚拿手盖住,我心里一阵发酸,也只能装作没看见,起身去给他收拾被褥。
“玉哥儿你今晚不走了吧?”二狗子在身后问我。
“不走了,”我道,“长安城不比咱们那里,这里入了夜有宵禁,不能随意走动。今晚咱俩挤一挤,一起睡。”
“好啊。”二狗子满是欣喜。
等我也洗完了脚,二狗子早已经在被窝里等着了,巴巴抬着一张脸看着我,看得我一阵心虚,急忙把灯熄了,这才脱鞋上床。
“玉哥儿你不脱衣裳吗?”
我摸着黑把衣裳脱了,刚进被窝才发现是暖和的,这小子方才一直在给我暖被窝,见我上了床才又挪回了自己被窝里。
“被窝里凉吗?”我问他。
“不凉,”二狗子在夜色下露出两颗小虎牙来,“这被窝真软和,进来都不觉得凉。而且长安本来就比牛角山要暖和,你看这里房子挨着房子,风都吹不透,哪像咱们以前,一入夜山风就跟闹鬼似的,嗷呜乱叫。”
“是啊。”我想起破庙里四面漏风的墙,风一大了就担心第二天墙塌了会被砸在里头。可再一想就是烧得滚烫的火炉子,炭火堆里埋着的红薯土豆,还有一熄灯就往我被窝里钻的阿恒。美其名曰一起睡暖和,却又总是长手长脚弄得被窝四处漏风撒气,我一晚上不停地给他补窟窿。
“玉哥儿,你们在白水城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二狗子突然道。
我微微一愣,当初刚到长安时我是给二狗子去过信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白水城的事一笔带过,但想来也知道,二狗子在陶然书院读书,白水城里的事一打听就都清楚了。
我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二狗子也没等我回复,继续道:“这次我无论考上考不上,都不走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
被窝里暖烘烘的,我心里也暖烘烘的,
被窝里伸了只手过来,精准无误地按在了我那颗钉子上:“我再也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你为我们遭过的罪了,那些害你的人,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183章 税收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这里不比老相爷家,到翰林院得走个把时辰。我本想着让二狗子多睡会儿,悄无声息爬起来到街上买两个烧饼就完了,没成想一回头,身边早就空了。
天色还没亮,外头静悄悄的,独厨房里火光闪动,一溜长烟窜到被雪覆盖的枯枝上,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没了踪迹。
我推开门,二狗子正往灶台里添柴,张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我道:“小少爷他非要自己来……”
我摆摆手,“让他来吧。”
把人打发走了,我拉过一张小杌子挨着二狗子坐下,“怎么起这么早?”
“平日里这个时辰也起了,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二狗子冲我笑了笑,“今日不读书了,我给你做饭吃。”
“倒说的我像个累赘似的,下不为例啊,”我先是板起来脸训*一番,又忍不住探头去看锅里,“做的什么?”
“萝卜条面片汤。”
“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我也是。”二狗子嘿嘿笑道。
等吃过饭二狗子就去读书了,我往他睡觉的枕头底下塞了一点碎银子,这才出了门。
雪已经停了,日头初升,彤彤红日大如车轮,天却冷得厉害。我裹紧了衣领,从小巷子里抄近路走。老北风冷冽干脆,刀子似的直刮脖子和耳朵,等走到翰林院,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就是耳朵鼻子没什么感觉了。
翰林院的火炭按人头发放,像四当斋这种只有我一个人的小地方也没人上心,所以连个炭火盆子也没分着。我本想着借着早晨这股热乎劲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太阳升起来了说不定能好一点,实在不成就在屋里舞一段八段锦,反正也没人看见。
不曾想还没等我摆开架子,宫里来了个传话的,让我去面圣。
小宦官一路把我领到了地方,却不是平日里待的紫宸殿,而是御花园里的望仙台。
徐明早早就在外头候着了,见我过来熟稔招呼:“这一路上冷吧,怎么也没穿身厚实点的衣裳,这不得冻透了吗?”
“还好,”我冲人做了个平揖,把身上的外袍脱了递给身后的小宦官,又接过徐明早就准备好的热布巾擦干净手脸,一帮小太监围着我拿着小火炉子转悠,直到把身上的寒气祛了徐明才领我入内。
望仙台,名副其实,就是个求仙问道的所在。一座高台拔地起,因为要“望仙”,所以高台建得极高,三丈有余,在这高台之上建了一座空中阁楼,阁楼上一坐,可以俯瞰整座大明宫。
刚进屋,一股暖气便扑面而来。炭火炉子烧得正旺,我方才冻了一路,这会再一烤,只觉得身上的关节处都胀得厉害,手指头都快不能蜷曲了。
饶是如此,徐明一进来还是直抱怨:“您怎么又把窗子开大了,这老北风可不是闹着玩的,吹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我跪下行礼:“见过皇上。”
皇上冲我招了招手:“小书,来,咱不跟他一般见识,过来赏雪。”
我凑过去,也分了一个手炉。窗户正对着太液池,湖上结了冰,被皑皑白雪整个盖住了。湖边还有几棵坚挺的绿树,被雪盖了一半,与蜿蜒交叠的红梁柱交相辉映。从楼上看下去,竟想到了当初在柳铺的时候埋在雪地里的红白萝卜。
“看见雪朕就想起你来了,当年跟朕在御花园里打雪仗,还撺掇小太监帮你攒雪球,把人吓得直哆嗦。”
“他那是冻的。”我小声道。
徐明拿来了一个红泥火炉放在桌上,又拿来个提梁铁壶架在炉子上,笑道:“那可不得透心凉,要是我攒的雪球糊了皇上一脸,我跳湖自尽的心都有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皇上招呼:“你也别忙了,过来坐,今天喝什么茶?”
“奴才是个下人,只有伺候的份,还是皇上和柳公子喝吧。”徐明从身后的小宦官手里头接过了茶罂,“今日咱们喝个应景的,白亳银针吧?”
皇上没再强求,只点了点头,接着对我说:“原本想去御花园里走走,这个自称奴才的非要做朕的主,咱爷俩没福气,就在这儿赏一赏雪景吧。”
徐明在一旁陪着笑倒腾茶水,我道:“皇上不知道,御花园里赏雪是一个赏法,这里又是另一种赏法。”
“哦?”皇上含笑看过来,“朕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给他说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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