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不要插手?”阿恒冷笑了一声,“是说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带走,送上断头台吗?那你怎么不直接就在这里把我杀了,到时候你要死要活自然没人拦着你了!”
我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自己痛快赴死,然后让我给你守一辈子活寡?”
“那你想怎么管?!去求景行止吗?还是景云韶?让我以后对着那些抄我家的人、踩着我族人鲜血一路爬上去的人感恩戴德?”话说的急了,震的胸口一阵阵发疼,我停下来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道:“自你我相识以来,大多数事情我都是听你的,就这一次,你就依了我吧。”
阿恒偏开了头,“我不求他们,我有自己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无论什么办法你都没办法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择出去。你从家里逃出来,在沙场上浴血奋战,从死人堆里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又何必为了我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可我那些前程都是为了你!”阿恒眼里的情绪快要漾出来了,看得我也跟着一颤,心痛如刀绞,原来也不比那悬魂钉差到哪里去。
“你知道我被围困在漠北的时候在想什么,我身边的兄弟们每一天都有人躺下,他们临死的时候眼里或恐惧、或愤怒、或绝望,在那种环境下任何一点情绪都能把一个人吞噬掉。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因为我想的都是你!你的一颦一笑就值得我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我为了你那么努力地活下来,你怎么就不肯为了我也争取哪怕一点点呢?”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想活呢?”我觉得身上的伤口隐隐又疼起来,狠狠抽了口气才得以继续道:“我还没看到二狗子金榜题名,小莺儿及笄出阁,还有大狗子……那道宫墙里明争暗斗,他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但凡有一线生机,我必然会争取,你当我这么些年来当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发现吗?我做了这么久的准备难不成就为了乖乖赴死?只是……只是这件事你不能掺和进来,我现在能赌的就是陛下的一念之仁,没有你我还能有一些胜算,可陛下若是知道我的背后还有手握重兵的景家,他能放心让我活下去吗?”
阿恒唇线抿得薄纸一般,最后终于是不作声了。
一直到下人熬好了药送过来阿恒才有了动作,开门的时候估计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磕绊了一阵子才把大夫嘱咐的话说全了。
阿恒冷冷嗯了一声,把药碗接过来一把拍上了门,又把人吓了一跳。
看着阿恒端着药碗过来,我挣扎了几下,想要坐起来,立即就挨了阿恒一记眼刀,“老实躺着。”
我看着碗里漾着的黑色汁液就一阵难受,扭了扭身子,“你先把药放下吧,还有……你能不能也先出去下。”
阿恒抬眸扫了我一眼,冷笑道:“怎么?现在连看我一眼都觉得难受了?”
“不是……”我咬咬牙,只好如实道:“你先出去……我想小解。”
阿恒愣了愣,随之把碗放下,从善如流地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夜壶来,面不改色地帮我褪了裤子,把壶口对准了:“尿吧。”
“……”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耳朵一红,赶紧去接那物件儿,“我自己来。”
阿恒纹丝不动,“让你尿就尿,那么多废话。”
我当真快被逼哭了,“你在这儿我撒不出。”
“又不是没见过,”阿恒睨了我一眼,随后小声对着那里吹了一声口哨。
我小腹一紧,到底是没撑过去。
淅淅沥沥的水声好半晌才停,我这张脸只怕都不是自己的了。这几天里除了喝药就是喝药,满满一肚子的水在老师来的时候就已经憋着了,这会儿总算是一泻而下,光听动静就知道数量可观。
“完了?”听见动静停了阿恒还不忘问一句。
我小声“嗯”了一声,拉过被子盖住了头顶。
阿恒出门把夜壶倒了,又回来帮我整理好衣裳,最后打来热水替我擦了脖子和脸,这才安顿下来,贴着我坐下。片刻后又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把被角都掖好了。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以后知道了。”
我还能怎么办?
只能腆着一张老脸装睡。
过了一会儿,阿恒又小声开了口,“你还要不要……”
我立马就猜出了他要说什么,猛地睁开眼:“不需要!”
“……哦。”阿恒默默把屎盆子放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有味道的一章……
第123章 银枪亮雪穹
腊月二十三,从昨天晚上开始外头的北风便呼号不休,到了早晨更是下起了雪来,早起的衙差拿着扫把刷刷地清扫路面,声音由近及远,渐渐淡出了这处院落。
阿恒早上看着我吃完了药便不知道去哪儿了,直到早饭的时辰也没回来,我心中有疑,正打算找谁问问,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探了个小脑袋进来。
小莺儿用衣裳兜着什么东西在门口张望,见我睁眼试探着问我:“玉哥儿,你无聊不?我来给你解闷好不好?”
房门一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我往被窝里缩了缩,冲小莺儿招招手,“快进来。”
小莺儿一蹦一跳进了房里,用背把两扇门推上,一进来便道:“你这屋里好暖和啊。”
阿恒见昨晚风急,不知道从哪儿又给我找了一个火盆子来,这么一间小屋子两个火盆烧着,恐怕是要比其他地方暖和一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那两根钉子的缘故,我总觉得有股寒气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房里再暖和,身上还是觉得冷。
小莺儿在我床边坐下来,把怀里的东西往我床上一倒,是一小兜栗子,冲我一笑:“玉哥儿,我给你烤栗子吃好不好?”
我知道这小丫头美其名曰给我烤栗子,实际上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笑笑:“烤吧。”
小莺儿挑了几颗饱满的栗子扔进火盆子里,拿火钳子拨弄炭火盖住,便蹲在火盆子旁一心一意等着。
我问她:“谁给你的栗子?”
“子珺哥哥,”小丫头头也没抬便道,“我最近的吃的喝的都是子珺哥哥送的。”
“你房里的炭火够用吗?不够用再让阿恒给你送些过去,睡觉的时候窗子记得留条缝换气,别贪图暖和不当回事,每年都有烧炭在房里闷死的。”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小莺儿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玉哥儿,你有没有觉得阿恒哥哥这次回来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一愣,知道阿恒这次回来是有些冷落她了,安抚道:“阿恒哥哥只是这些天有些忙没顾得上你,但他心里是想着你的。”
“我不是说这个,玉哥儿你不会以为我在吃你的醋吧?”小丫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倒把我看得一阵心虚,“我当然知道不是怪阿恒哥哥不理我,虽然我吃着子珺哥哥给的栗子,可我心里还是向着阿恒哥哥的,谁是自己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小丫头如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看来滕子珺的栗子也没能收买人心。摇头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说阿恒哥哥哪里不一样了?”
小丫头抿着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不一样了。以前的时候阿恒哥哥跟我们一起玩、一起睡,我觉得他也没比我们大几岁,可是这次他回来,我忽然觉得他好像比我们大了很多似的。”
我无奈笑道:“他本来就比你们大很多。”
小丫头气鼓鼓地一瞪眼:“这个‘们’里也包括你!”
我愣了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小丫头说的不见得对,但这次阿恒回来身上有些东西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些天来他一个人前前后后张罗这些事,镇定自若,游刃有余。至今我想起那个人头落地的胖太监还是有些心悸,那时候阿恒手执一杆长枪,手起枪落,一条人命就葬送在手中,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不知道他这些年在漠北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心是不会一夜之间变硬的,必定是一遍遍受伤,再愈合,磨出茧子来,才成就了最后的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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