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也别抱太多幻想,我还是觉得那地方不在了的可能性大些,就算真的找到地方了,也不见得就能找到线索。我就当帮你去探探路,不会抢了你的功劳的。”
“功劳?”韩棠轻笑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讽刺的笑话,片刻后又闭上了眼睛:“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会还你的。”
见人没动静了,我拉着阿恒从帐子里出来,阿恒看样子还在兴头上,“没想到啊,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这个神秘莫测的‘大帅’,竟然就在自己家门口藏着。”
“你……”我欲言又止,阿恒来这里是打仗来的,这几天里却因为我频频离营,我既担心误了阿恒的事情,更担心再让景行止抓住把柄为难阿恒,他身上层层叠叠的伤当真是深深扎在我心口上了。
只是这些话刚才当着韩棠的面没开口,这会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阿恒看着我笑道,“你是不是要说让我别跟着你,你要自己一个人去那鬼地方。”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休想!”阿恒猛地把我揽过去恶狠狠咬着耳朵道,“我也实话告诉你了,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去?景将军能答应吗?不答应你怎么办?又私自离营吗?那么多军棍怎么还是没让你长记性。”
阿恒却神秘兮兮地笑了,“我问你,韩棠查这个‘大帅’是为了什么?”
我愣了下,道:“当然是找回失踪的饷银,把那些恶徒绳之於法。”
阿恒笑道:“说到底,饷银是给我们的,抓人也是为了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对不对?”
“……”我一时间竟真被他问住了。
“所以说嘛,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帮韩棠的,而韩棠又是帮我们的,我爹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可能让你去独自涉险。”
我竟然觉得阿恒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我犹豫道。
“就这么说定了,”阿恒在我肩上拍了拍,“我去找大将军请命去了。”
景行止在这件事上当真没有多加为难,阿恒轻轻松松就被获准了。
原定的回京计划只能再做调整,由吴清方吴大人先行回京,可怜吴大人一把年纪了,一个囫囵觉都没睡安稳,就又得启程了。本来想让大狗子一块先跟着回去,奈何大狗子一百个不愿意,最后还把皇上搬了出来:“父皇说了,让我这次出来要多学多看,学着怎么办事。可我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学会呢,自觉回去愧对皇恩,还是再多留两天吧。”
有了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谁也奈何不了他。
大狗子见这招有效,还想得寸进尺,竟提出要跟着我们进鬼市,被阿恒一口回绝了。
大狗子故技重施:“父皇说了……”
“天王老子说了也没用,”阿恒一脚踢得大狗子在地里转了两圈,“想留下就老老实实待在营里,不然就把你捆严实了扔吴大人的车上,给你搭个顺风车回去告御状去。”
大狗子灰溜溜地闭了嘴。
吴清方险些笑掉了一口大黄牙。
目送吴清方走了我和阿恒也动身启程,一人一匹马向着白水城的方向而去。
玉门关距离白水城不算远,不眠不休的话一天也就到了,只是没必要那么赶,也不知是不是阿恒有意为之,这一路上走的不紧不慢,天刚擦黑阿恒就提议找个地方落脚。
地方倒不难找,如今到处都是空了的民宅,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我们借住一晚也没什么大碍。
找了一家东西还算齐全的,夜色笼罩,阿恒生了火,我把我们随身携带的干粮掏出来,又找了个没人要的铁壶烧了点水,凑合着把晚饭解决了。
“我前两天跟我爹打听了一下霍伦的事,”阿恒边吃边道,“这个人的履历当真是丰富,在西南剿过匪,在东南赈过灾,在青州当过水军,还在河东的边镇待过一阵子,最后才调任安西,干了差不多十年之久才升到如今安西大都护的位子上。”
我点头道:“安西位置重要,朝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派个人过去任都护,须得有实打实的军功才能服众。像王庭那样弑主夺位的,就算朝廷不打他,他估计在那个位置上也坐不长。军事上讲究一个出师有名,他的位子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就少不了惹人猜忌,今天他敢杀霍伦上位,明天就有人敢踩着他继续往上爬。”
“你还懂军事呢,”阿恒笑道,“要说霍伦的军功,最有名的当属陈魏之乱,当年陈楚山勾结莱阳侯、魏国公起兵谋逆,霍伦当时任陈楚山手下的校尉,关键时候弃暗投明,跟我爹里应外合,从范阳城内开的城门。”
我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陈魏之乱……当时柳家灭门就是因为徐明告发、韩棠举证我爹跟陈楚山有勾结,堂堂一座相府,几天之内就夷为了平地。
霍伦怎么会跟陈楚山有关联?那当年柳家灭门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玉哥儿,玉哥儿你怎么了?”阿恒连叫了好几声我才听见,抬起头来,盯着阿恒在火光后忽明忽暗的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冰凉,竟微微发起抖来。
“你怎么了?”阿恒越过火堆凑近过来,碰了碰我的手,当即皱了眉:“怎么这么凉?”
关于柳家的案子我目前还没打算告诉阿恒,一是他如今远在边关,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好还会为这些事分心。二则是这件事无论如何会牵涉到景行止,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惊动他为好。我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凑近火上烤着,“去年冬天落下的病根,底子虚,补补就好了。你接着说。”
阿恒又把手拉回去拢在怀里,接着道:“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年的陈楚山、莱阳侯和魏国公都伏法了,那个‘大帅’肯定不是这些人。其他的我爹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还是得等你们回到京城再好好查查……你这个病得好好养啊,这还大夏天呢,手就这么冷,到了冬天可如何是好?”
手在阿恒掌心里慢慢恢复温暖,我点头笑了笑,“好,等回去我就好好贴秋膘,争取在冬天之前把自己贴得冻不透了。”
阿恒埋着头笑了好一会,“那等我打了胜仗回去就能抱到圆滚滚的玉哥儿了。”
地方不熟悉,睡得也不踏实,第二天一早就醒了,跟阿恒草草吃了点东西,继续赶路,到中午的时候隐隐能看到两座烟雾缭绕的山头。
我对这地方太熟悉了,遥遥对立的两座山头,因状似牛角而得名牛角山。山上盛产药材,又有奇珍异兽,泽蔽着这一方水土。曾几何时我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哪棵树枯了,哪里又发了新芽,什么样的土质适合长什么药材,山脚下还有一座小茅屋,一开春就嗡嗡响,害怕蜜蜂的就得绕着走。
可越靠近,我竟然生出了一股近乡情怯之感,明明才离开了半年,这些就遥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要不要回去看看,”阿恒道,“我也好久没回去了,门口的桃子不知道熟了没。”
我收回目光低下头道:“没人打理,结出来的果子也不好吃。时间紧,既然不顺路就不回了。”
阿恒看了看我,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到白水城的时候天刚擦黑,虽然一路上开着门的人家不多,城里倒是还有一些没搬走的。
不过相比几年前跟阿恒第一次进城时看到的热闹景象还是有差距,街上的铺面大都关了门,偶尔一两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防贼似的防着我们。
阿恒凑近过来小声道:“当初只觉得打仗是为了建功立业,想混出点名头来给家里人看看,却没成想,这场仗会打这么久。”
“最苦的还是百姓,”我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就是靠天赏口饭吃,现如今这口饭都吃不上了。几代人经营出这么块地方,可如今却也只能背井离乡……若不是为了活命,谁愿意离开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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