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想了下:“五万人,要起兵造反不容易,可要镇压也不容易,这个王庭……不会是想趁乱捡个土皇帝当一当吧?”
韩棠点头:“对,他就是知道如今朝廷的兵力全都用在抗击突厥上,无暇顾及他那点地方,借着这次朝廷要查霍伦的由头夺了兵权,事后一切都可以推到霍伦身上。而朝廷为了稳定陇右局面,必定不会对他大动干戈,他就能顺理成章在安西做他的土皇帝。”
我道:“可他没想到让你逃了出来,之前跟着你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就是来灭口的,那如今王庭应该已经知道你投奔景将军了。”
“太嚣张了,”阿恒道,“竟然敢追到大营来。”
“知道又如何,”韩棠低下头去咳了两声,“他就是知道朝廷腾不出手来收拾他才敢这么胆大妄为,外敌当前,他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帐子里一行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也不能任由他们在大周疆土上为所欲为,”景行止最后开口道,“先派一队人过去盯着他们,他们若敢有异动,挥兵过去也就是两天的功夫。”
阿恒:“那我去吧。”
景行止摆了摆手,“现在还不是动干戈的时候,派个人过去盯着就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上奏给皇上。”
阿恒点头:“那我让滕子珺过去。”
我已经能想到一会儿滕子珺又要叫屈了,果然这种看守盯梢的活都是他的。
韩棠如今重伤决计是走不了了,景行止当即派了亲信携韩棠手书加盖他的帅印八百里送入京中。担心皇上要问询细节,我和吴清方只怕也得尽快动身回京了。
韩棠需要静养,安排好这些事帐子里的人就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我和阿恒走在最后,刚到帐门只听韩棠道:“小书……柳大人留一下。”
我回头看过去,却见他正盯着阿恒,阿恒也回过头来瞪着他。听他这意思应该是要阿恒回避,阿恒那也很明确,就是不走。我大抵知道韩棠要跟我说什么事了,对韩棠道:“他不是外人,杨鸿飞的事我都告诉他了。”
韩棠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我还是叹自己,总算垂下了眉目,“那就都过来吧。”
我们重新坐定,怕韩棠力气不济又扶他躺下,韩棠道:“这次过去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打听到那个‘大帅’的下落了。”
我精神一振,“怎么说?”
“事情还是王庭告诉我的,说是自从霍伦勾结上这个‘大帅’,就对他言听计从,拿着自家军队陪这位‘大帅’演戏,事后还分文不取,把从杨鸿飞那里讹来的空饷全都给了这位‘大帅’。他可能是看不惯霍伦这幅狗腿子模样,也可能是这么多银子没落到自己口袋里心有不甘,总之就是积怨已久,所以才有了这次兵变。”
我有点担心:“王庭的话能信吗?”
“他已经把我当成了将死之人,没必要骗我。”
韩棠的情形看起来确实不太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看得出确实是死里逃生。想起那几个人的死状我都替他捏了把汗,受这么重的伤还能一路跑过来,一口气没缓过来只怕就得交待在半路上了。
我忽然想起出发前皇上坚决不让我随行,是已经料到这次行程凶险万分,才故意不让我跟着的吗?
可韩棠不应该才是他的心腹吗?
韩棠缓过这口气来又接着道:“王庭还透露给我一件事,你知道霍伦为什么对那个‘大帅’言听计从吗?”
阿恒:“这个时候就别卖关子了,一口气上不来憋死你。”
“……”韩棠回了阿恒一个白眼,道:“这个‘大帅’说不准是个真大帅,王庭说霍伦曾在这位‘大帅’手底下当过职,霍伦这是‘知恩图报’。”
阿恒:“那查一查霍伦的履历不就清楚了。”
韩棠跟景策有多和谐,跟阿恒就有多不对付,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扯出个冷笑,“不巧的是咱们这位霍大人的履历说得上是相当励志,从一个小兵卒做起,做到如今的安西大都护,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跟过的上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从哪儿查起?”
阿恒不以为然:“霍伦要‘知恩图报’,那必定得有恩才能报,在军队里什么恩最多,无非就是两种,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把霍伦的生平从头到尾捋一遍,什么时候遇过险,什么时候升得快。而且主将帅私自离营是大罪,那个‘大帅’既然能来去自由,应该是已经不在大周的军事系统里了,重点排查那些被罢黜或者因为什么原因离了营的人,准能找到。”
韩棠直接闭上了眼,“那这些就劳烦少将军去找吧。”
“你……”阿恒气的直咬牙,“要不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你看我把不把你扔出去!”
韩棠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再待下去我怕阿恒真得动手了,看在跟韩棠共事一场的份上,我摁住了阿恒赶紧把人往外拉。
“对了,”韩棠闭着眼睛道,“王庭还说,‘大帅’那些阴兵阴将经常出没于鬼市……不过应该是危言耸听,这世上哪有什么阴兵阴将,更没有什么鬼市。”
我迅速看了阿恒一眼,阿恒也正看过来。
片刻后阿恒冲着韩棠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阴兵阴将不清楚,鬼市我还真知道一个。”
第160章 鬼市
白水城外就有一个鬼市,我和阿恒还去过,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或者物件儿交易的地方。说起来也有好些年了,鬼市还在不在尚且不知道,更不知道是不是韩棠口中的那个了。
我把我知道的给韩棠复述了一遍,韩棠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又过了好一阵子才道:“鬼鬼祟祟,行些苟且之事,倒像是他们的风格。”
我想起当初的情形,我们貌似也鬼鬼祟祟干过一些苟且之事,冰凉的河水,青森的鬼火,还有少年人灼热的身子……看了看阿恒,显然阿恒也想起来了,冲着我挑眉笑了笑。
韩棠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地方我想去看看。”
我皱了皱眉,阿恒率先开口:“你?别说鬼市了,帐门你出得去吗?”
“……”韩棠总算被阿恒气到了一次,强撑着就要下床,“不用你管。”
结果扯到了伤口,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
“韩大人,”我跟阿恒费了点力气才把他按下,主要还是怕牵扯到他的伤口,下手的时候诸多顾忌,“我说的那个鬼市距今也有四五年了,这一路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人家十室九空,正常市集都不赶了,这种歪门邪道的地方更不见得还在。你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爬过去了,到时候什么都没见着,你还有力气再爬回来吗?”
韩棠躺床上喘了半天,最后目光凝在帐顶不动了,“我身负皇命,还有那几位大人的信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却寸步难行……”
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安西这一行看样子对韩棠打击颇大,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同僚死在自己面前,他自己也险些命丧敌手,刚从鬼门关里挣出一条命来,换任何人都不见得比他表现要好。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为别人卖命卖的这么起劲,别人又可曾在乎过他的生死?
我道:“我可以替你去看看。”
阿恒立马附和:“我也去。”
韩棠慢慢回过头来,“你去?”
“那地方我知道在哪,也知道怎么进去——不是我小看你,那地方隐秘异常,你就是到了白水城也找不到进鬼市的路。”
韩棠还在犹豫:“可是陛下说过,不让你掺和这些事情。”
我冷冷道:“那你就等着三个月之后养好了伤,再慢慢在白水城寻找门路吧。”
韩棠看着我不作声了。
我垂下眉目静静地看着韩棠,说不清是对他的一腔孤勇有所感触,还是单纯觉得他可怜。但私心里就是不希望他再去涉险,当年柳家的冤情还没查清楚,我还得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诬陷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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