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寡妇摇摇头,浅浅笑了,“是好事。有个徽商一个月前去我那里快活了一晚,就在几天前我发现我有喜了。刚巧那徽商家里一直无所出,便提出要我跟他,给他做妾。”
我皱眉:“你答应了?”
“那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像我这样的人,难得遇上个不嫌弃的,怎么还会不识抬举。”孙寡妇一笑,我却莫名觉得她那笑里带着点悲怆的意思,“我做梦都想离开这儿,我受够了那帮臭婆娘的指指点点,还有那些臭男人的动手动脚。”
孙寡妇一撩头发,又笑出几分韵致,“老娘要去那大宅子里享清福去了,由着他们说去吧。”
只是前路迢迢,人心难测,身边连个能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寒夜梦醒时也不知道身边是孤枕冷榻还是豺狼虎豹。
不过既然人用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我就祝燕姐姐前程似锦吧。”
“就知道你嘴甜。”孙寡妇在我头上摸了摸。
正巧阿恒从柴房出来打水,眼神淬了毒似的楔过来,我顿感不妙,赶紧退出去一步,又冲人笑了笑以示安抚。阿恒又盯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进了柴房。
“呦,好大的一股子醋味,”燕姐姐掩着唇调笑我,“这就是你昨个儿去找我的原因呐?”
我面色微囧,不过人都要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她的,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孙寡妇接着问:“那成还是没成?”
思及昨晚,我面上一热,“成,成了……”
“我那药好使吧?”孙寡妇又恢复了本色,靠着杏树笑的花枝乱颤,“那可真是好东西,我自己都没舍得用两回,你们用了多少?”
昨晚那滋味太过销魂,如今一想起来我都觉得骨头缝里跟着发软,更何况如今我身上还带着那股子诡异的冷香,知道瞒也瞒不住,只好认了,“我们……用完了。”
孙寡妇的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眯着眼把我上上下下审视了几遍,看得我遍体生寒。
末了,孙寡妇笑了,“那是他不行啊,还是你这体质也忒好了,今天竟然还能爬起来呢?”
“燕姐姐……”我实在招架不住了,只好告饶,“你再多摘几个李子拿着,留着路上吃。”
“李子就不要了,你这李子太酸了。”
“你倒是捡熟的摘啊……”
“不过我倒是真有点事要拜托你。”
我一愣,“燕姐姐你讲。”
“这里我是不会再回来了,”孙寡妇从怀里掏了一串黄铜钥匙出来,交到我手上,“我院子里那些花,有工夫你就帮我去看看,没空就算了,就由着它们一岁一枯荣吧。”
我双手把钥匙接过来,忽然觉得沉甸甸,果然只听孙寡妇继续道:“你们住的这地方终究不是个长久打算,再过不了几年就得塌了。我那院子虽小,到底是个正儿八经住人的地方,你们要是看得上,就搬过去住吧。”
我忽然间喉头一哽,“燕姐姐,你……”
孙寡妇接着道:“就冲你这一声‘燕姐姐’,这宅子我就愿意留给你,地契都在我床板子底下压着,不留给你也是让那帮糟老娘们霍霍了,你住着还能帮我浇浇花。再者说,小莺儿如今也不小了,你总不能让她日后从这破庙里出嫁吧?”
我轻轻抿唇,这破庙里别的都好说,只是小莺儿越来越大,确实不太合适了。
“看你脸皮薄,我刚都没好意思问你,你跟那小子昨晚在哪儿搞的啊?”孙寡妇掩口做了个惊讶的神情,“总不能是当着三个孩子的面……”
“没,我们没……”我急忙道,脸上一时间火辣辣的烧得厉害,小声道:“我们……在外面。”
“那不就是了,”孙寡妇“嗐”了一声,“现在天暖和,你们能在外头,等寒冬腊月呢?你们也在外头?那终究不是个办法,万一被什么走夜路的瞅见了,是吓你们呢,还是吓人家呢?”
我被孙寡妇说得抬不起头来,“行了燕姐姐,我住,我住还不成嘛。”
“别忘了给我浇花啊,”孙寡妇临走又摘了我两个李子,不过看成色还是没熟好……
“虽然年轻,但也要懂得克制啊,”孙寡妇边笑边走,咬了一口李子,又啐了,“这李子忒酸!”
作者有话说:
孙寡妇:所以到底是阿恒不行,还是玉哥儿体质忒好了?
阿恒:他体质好!
玉哥儿:阿恒不行!
阿恒:今晚野湖见!
玉哥儿:我体质好……
第51章 患均不患寡
目送着孙寡妇的身影消失在暮色渐起的巷陌里,我收了神低头看了看手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孙寡妇那院子我只去过一次,只记得里头牡丹芍药杂种,红花绿叶,绚烂异常。
而之前的孙寡妇也像那些牡丹芍药,争妍斗艳,明丽不可方物。如今却总算卸下了一身重彩,安安分分做了白瓷缸里的一株芙蓉。
我说不好到底是牡丹芍药好,还是芙蓉更胜一筹,只是忽然觉得,孙寡妇一走,整个柳铺好像都失了一层颜色。
我始终记得,当年我带着大狗子流落街头时,是孙寡妇施舍给了我半个馍馍。一饭之恩,无以为报,我能做的也只有替她守住那一间宅子、满院子的花,哪天她独在异乡想起来了,至少还算有个念想。
收了目光转过身来,就见阿恒正站在院子里眯着眼打量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我心里一惊,上次从孙寡妇那里出来被阿恒撞见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直接把我拉进窑子里吓了一个透心凉。阿恒似乎一直对孙寡妇持敌视态度,这次被当场撞破,指不定这位小祖宗还得作什么妖。
而且孙寡妇的宅子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住进去,打算是等有了主意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把钥匙往袖子里一藏,我迎着阿恒的目光进了院,强作镇定地冲人道:“你的鱼汤做好了?在这儿站着干嘛呢?”
阿恒瞟瞟我身后,“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我看看脚下孙寡妇咬了一口的那个李子,灵机一动,“就过来讨个李子尝尝。”
“我看见她还往你手里塞东西了。”阿恒眯着眼瞄我的袖管子,“她给你什么了?”
我心里一紧,把袖子里的钥匙攥紧了。
只听阿恒神秘兮兮凑过来道:“是不是昨晚那种小瓷瓶?”
“……”
我他娘的真是高估了阿恒那点能耐,这家伙现在就是一门心思都拴在裤腰带里,甭指望他嘴里再能翻出什么花来。
“是不是啊?”阿恒去扯我袖子。
“不是!”我拉回袖子迎头走。
“怎么能不是呢?”阿恒紧跟上来,“那你有没有问问她那东西哪来的,我可以自己去买啊!”
“消停会儿吧你!”我径自回到房里往凳子上一坐,没成想一不小心压到了患处,登时脸色一白。只能又站起来假模假样踱了两步,对上阿恒一张笑嘻嘻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吩咐道:“去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洗澡。”
“得嘞,客官稍等,”阿恒把手往后一背,做了个甩汗巾的动作,“小的这就去准备。”
看着人离去的背影我还是没忍住笑骂了一句:“狗腿子。”
孙寡妇家的钥匙被我藏在了平日存放药材的柜子角落里,等什么时候拿定了主意便再取出来。
看着满柜子的瓶瓶罐罐,我不自觉地就想起昨晚那个小瓷瓶来。其作用大抵就是生津起痒,最多再加些愈创的作用。如果是这样,那我自己就能配,就是那股子香味到底是什么香我一时间还拿不好。不过香味也就是起个助兴的作用,就算调不出同一个味道来也无伤大雅。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拿着几个瓶瓶罐罐挨个嗅了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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