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靠近躺椅的小杌子上坐下来,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这些事都瞒不住老相爷。本以为凭我跟韩棠审杨鸿飞应该不成问题,没成想出师不利,到现在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杨鸿飞一直在跟我们装傻,怎么都不肯开口,我们现在有点拿他没办法了。”
老相爷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你跟我详细说说这几天的事,从头到尾,别落下。”
我点点头,把大皇子劫囚和丁一刑讯的事都说了,“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本来那次我们都快问出来了,但丁一一来一下子让他醒了过来,之后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那个丁一……”老相爷顿了一下,“他是听了谁的指令,还是自作主张?”
“说是二皇子从皇上那边请了旨意,让他过来的。”
“可是皇上都已经让你跟韩棠去查了,就是为了不让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人牵扯其中,又怎么会让李钰来插这一脚呢?而且,丁一的身份……”
丁一的身份……对,传言丁一是齐贵妃背着皇上跟别人生下的私生子,就算皇上大度,不追究齐贵妃,也让丁一平安无事长这么大了,但芥蒂是明摆着的,绝不可能传旨让丁一去干什么事。
“所以是他假传圣旨?”我震惊道,“他有这个胆子?!”
“问题是他有这个胆子,还是李钰有这个胆子?”老相爷道,“杨鸿飞入京以来,肯定有人跟他说过什么,或者暗示过什么,他才像现在这样继续装疯卖傻。阿恒寄回来的信都有谁看过了?”
我回道:“皇上肯定是知道的,再就是我和韩棠,景策应该也知道了,毕竟是阿恒的亲哥哥。还有就是徐明,我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跟他提起过。”
“那李玦和李钰呢?你觉得他们知道吗?”
“大皇子……”我皱了皱眉,“如果说他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城门口劫囚?那样不就是把自己暴露了,强行把自己归到杨鸿飞的同党里去了?可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去要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舅甥情深?”
老相爷笑着点点头,“那你觉得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细想了下,“杨鸿飞的事大皇子知道一些,但又不是全部知道,可能从杨鸿飞那里拿到了一些好处,但肯定不是大头。他要是知道杨鸿飞私吞了那么多军饷,肯定不会上赶着去蹭一身骚。”
老相爷点点头,又问:“那李钰呢?”
李钰……到了李钰这边我确实有点糊涂了。明面上看,李钰跟杨鸿飞并无瓜葛,若说有,也更像是借着杨鸿飞这个事拉大皇子一把。可是丁一出现的时机又太凑巧了,怎么那么巧地就打断了杨鸿飞第一次开口,自那以后,杨鸿飞就再也没开口过。
我冲老相爷摇了摇头,“我还没想明白。”
“行,那我们先不管李钰,从杨鸿飞这里着手,你觉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老相爷问。
“杨鸿飞咬死了不开口,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保他身后的人,二则是自保。”
“孺子可教。”
老相爷笑得很欣慰,得到了肯定我也跟着心情往上扬了扬,继续道:“但是杨鸿飞那样的人,能扔下他的士兵自己逃跑,我觉得他也不是会多为别人考虑的人,主要还是为了自己。换句话说,他保他身后的人应该也是为了自保。”
“知道他怕什么就好办了,”老相爷闭着眼睛随着摇椅慢慢晃着,“他怕死,那你就让他死。”
第150章 招供
漆黑的牢房里窸窣一声轻响,锁门的铁链落了地。我抬步进去,看见了蜷在牢房一角草堆里的杨鸿飞。
杨鸿飞显然也看见了我,刚一有响动他就睁了眼,一双眼睛谨慎地追随着我,里面有恐惧,有瑟缩,但更多的困惑。
我知道他在困惑什么,这件案子韩棠是主审,大多数时候我都在一旁旁听,偶尔有意见也是私底下跟韩棠说,跟杨鸿飞打的交道不算多,他想必是好奇我这次来的目的。
我缓步上前,来到杨鸿飞面前蹲下来,从后腰摸出来一把匕首,对准杨鸿飞的腹部刺了下去!
“你……”杨鸿飞一双眼睛迅速张大,甚至一时间忘了动作,过了足有几个弹指才反应过来,捂着伤口往后退。
实则退无可退,再往后就是发了霉的墙壁,杨鸿飞别无他法,发了疯似的嚎叫起来。
叫了好一会儿,发现没人搭理他,这才慢慢住了声,捂着伤口又往后退了退,总算把视线又落回了我身上:“你……你是谁?”
“我叫柳存书,”我看着他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不重要。”
杨鸿飞有些狰狞地龇着牙:“我知道你……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谁说我们无冤无仇了?”我皱了皱眉,一凑近杨鸿飞就有一股屎尿臭味,这人为了装疯当真能忍,我站起来垂眸打量着他,“我有个弟弟,叫景朔,在你手下任过玄甲营的营长,你应该还没忘吧?”
杨鸿飞脸色一僵,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你想干什么?”
“去年十月,因为你的决策失误,使得他被困在濛池一月之久。这一个月里你什么都没干,一次增援都没有,若不是景将军来得及时,他就死在濛池了。”我顿了顿,往下压了压火气,“你说我来干什么,我来你讨个公道啊。”
“我……我……”杨鸿飞低头看了看还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抽了口气,“我是朝廷钦犯,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了,谁也别想知道那些军饷的下落!”
“那些军饷与我有什么相干,大军压境,该着急的是朝廷,他们自然会想尽办法把缺的那一部分补回去。”我眯了眯眼,“而且我杀了你我也不会死,不会有人知道我今晚来过这儿,到时候他们查不出来,大不了定我一个办案不力的罪名。”
又过了一会儿才道:“不过我也不是要你非死不可,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可以饶你一命。”
“你当我傻,”杨鸿飞抽着嘴角冷笑,“说出来我就没用了,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
“你不说,现在就得死!”我弯下腰将插在杨鸿飞身上的匕首一把抽出,鲜血迸溅,甩了我一脸。
杨鸿飞嗷呜了两声,赶紧用手捂住了伤口,可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流出来,很快在杨鸿飞身下的稻草上积聚了一小滩。
黄豆大的冷汗从杨鸿飞脑门上滚落下来,他抬起头来瞪着我,语气近乎歇斯底里:“你到底想干嘛?!”
我轻轻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就你做下的那些事,就算我跟韩棠一卷白纸递上去,你也是死路一条。不管是谁许诺过你什么,只要当今圣上还在位,就不可能让你逍遥法外。你的发妻寒氏在抄家的那天就自尽了,但是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个儿子。”
“恬儿……”杨鸿飞恶狠狠地瞪过来,“他还是个孩子啊,你要对他做什么?!”
“你告诉我想要的,我找大夫来给你治伤,事后我可以跟韩大人联名上书,求圣上免去你家满门抄斩。你不用再装疯卖傻,可以安安稳稳地等到秋后。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安排你跟你儿子见上一面。”
“不行!”杨鸿飞使劲儿摇了摇头,“不要让恬儿过来,不能让他看见!”
“好。”我点点头,“你可以写封信,我帮你带给他。”
杨鸿飞犹豫了片刻,捂着伤口平躺下,“你想问什么?”
我从身上掏了块汗巾叠好了扔给杨鸿飞,“按住了。”
杨鸿飞抓过汗巾捂在伤处,雪白的汗巾很快就被血迹沾污了。
我垂眸道:“先说说你吃空饷的事吧。”
杨鸿飞双眸无神地望着头顶那个换气的天窗,细小的尘埃在月光底下打着旋儿,又过了好半天他才下定决心开口:“延合十六年,朝廷为抵御突厥,要组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当时我从各大边镇征兵,可大家安稳日子过好了,谁都不愿意打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凑到了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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