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在牛角山下采药为生,自食其力,利己却不损人,如何担当得起蠹虫的名号?倒是你,德之不修,学之不讲,误人子弟,身形不正还敢自称为师,到底谁才是蠹虫?”
范秀才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一指门口:“孔圣人曰:‘道不同,不相为谋’,滚!你们给我滚!”
“你还有脸提孔圣人,孔圣人他老人家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他老人家还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我冷冷看了眼面前濒临失态、胡子乱飞的老头,一只手抱起小莺儿,另一只手牵着大狗子,再示意二狗子跟上,边回身走边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把这坑书害人的勾当停了吧,别百年之后下去真见着孔圣人了,被他老人家骂死。”
“你……你……”范秀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步子稍稍一顿,向后瞥了瞥,“我叫柳存书。”
“柳存书……”这老头这会儿已经毫不计较那点形象得失了,冲着我背后使劲啐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叫柳存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名字是我爹给我起的,我自认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柳存书。”
作者有话说:
引用的太多了,我就不一一列了,大家知道就好。
第14章 以命相搏之
我带着三个孩子头也不回地从范秀才家里出来,走的时候意气风发,走出去二里地我才突然惊醒:“坏了,忘了件事。”
我忘记把三个孩子的束脩要回来了……
这会儿再回去,还是讨要束脩,我一点儿都不怀疑范秀才能扛着扫把把我扫出门去。
可毕竟也是挺大一笔钱……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大狗子慢腾腾从怀里掏了个小布袋出来,“玉哥儿,你是不是找这个?”
我登时眼前一亮,这不正是我早上交到大狗子手里的那个布袋嘛,接过来数了数,银钱一点儿没少,心里顿时就舒服了不少,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问道:“你没把钱给范秀才?”
“刚进院门就看见幺蛋他们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书读不长,”二狗子冲我笑了笑,“所以就让大狗子留了个心眼儿,先拖两天,看看情况。”
我当时就想把二狗子拉进怀里好好揉一揉,这孩子的机灵劲儿也不知道随了谁,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弟。
“难怪那范秀才不待见你们。”我笑骂道。
打了嘴官司,出了一口气,我这会儿神清气爽,要说唯一一点膈应,就是范秀才胡子上那点蛋油。
“可怜我那十几个咸鸭蛋,小汤和小红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凑出来的,我腌的都恰到好处了,流油了都。”
小汤和小红是我们家两只鸭,等不下蛋了,小汤用来煲汤,小红用来红烧。
小莺儿趴在我怀里恶狠狠地诅咒:“齁死他。”
我们几个一起笑了。
这一通笑倒是几日来笑的最开怀的一次,笑的我都没劲儿了,只能把小莺儿放下来。小莺儿拉着我的手边走边问:“玉哥儿你好厉害啊,你怎么会说范老头那些酸绉绉的话?”
“那不是范秀才的话,是书里的话,书里面的知识博大精深,能流传下来的都是先人智慧的凝聚,只不过都被范秀才断章取义,用毁了。”我看着三个孩子都抬着头认真听着,接着道,“所以说,你们还是要多读书,不然别人骂你你都不知道怎么还嘴。”
大狗子皱了皱眉,“可是范老头肯定不会收我们了,我们怎么读书?”
“你是不是傻?”小莺儿一巴掌拍在大狗子背上,“这不是有玉哥儿嘛,咱们玉哥儿可比范老头厉害多了!”
二狗子也看着我:“明明书里头的东西你都会,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送到范老头那里去读书啊?”
这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以为我都忘了。”
多年来的苦寒相随,与天争那一口饭吃,书里没有黄金屋,诗词歌赋给不了我丰衣足食,只会让我冻死饿死。我只能把那些叫嚣着的不甘心、不服气都埋进深土里,再狠狠跺上两脚,以防它再有冒头的趋势。可就在今天,与范秀才逞那点口舌之快时,我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埋在土里的,而是刻在骨子,流淌在血液里,哪怕已经落了灰,再结上一层厚厚的蜘蛛网,也挡不住已经深入骨髓,不可磨灭。
几个孩子还在兴高采烈地吵吵:“我觉得玉哥儿那么厉害,应该也是个秀才。”
“秀才算什么,咱们玉哥儿怎么着也得是个……是个……举人!对,举人!”大狗子仰头看着我问道,“玉哥儿,举人是不是比秀才厉害?”
“举人算什么,咱们玉哥儿得是最厉害的,得是状元!”
“比状元还要厉害!”
我跟着笑笑,难得今日高兴,就由着他们去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了,当时走的着急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我上山时带的筐如今还躺在大门口旁,里头两棵牛蒡和车前都晒蔫了。
二狗子张罗着做饭去了,我带着大狗子在井边坐下,打来冰凉的井水让他把那只肿起来的手泡着。
范秀才当真是下得去手,这么一张小手,肿的跟刚出锅的烧饼似的,拿针扎个眼儿估计都能往外滋血。
“还疼吗?”我把水一点点淋上去,这会儿还肿着,也没法用药,只能先消肿。
大狗子摇了摇头,“也还行。”
“你是不是傻,你让他俩给你分担点,你还能少疼点,”我轻轻叹了口气,我呵着护着养大的小苗苗,让别人给薅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就一开始那几下疼,后来就不疼了,就只有点热热的、麻麻的。”大狗子低着头道,“我就寻思着,二狗子还要做饭,手不能伤,小莺儿一挨打准哭,到时候说不准惹恼了范老头还得遭罪,反正我已经疼了,就替他俩一块疼了吧。”
“就知道逞能,”我埋怨他一句,心里又何尝不清楚,他是记得早上临走时我交代的话,他是大哥,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大狗子伤的是右手,吃饭的时候多有不便,饭桌上上演了好一出兄顺弟妹恭。小莺儿管着夹菜,二狗子负责喂饭,搞得大狗子甚是惶恐,眼睛瞪得比嘴都大。
吃到一半大狗子猛地站了起来。
二狗子抬头看过去,“怎么了,想吃哪个我给你夹?”
“我去尿尿。”
“哦,”二狗子赶紧扒了两口饭,跟着站了起来,“走吧。”
大狗子无奈停下了步子,“我去撒尿你跟着干嘛?”
二狗子愣了愣,翻了个白眼又坐下,“我还以为你让我帮你扶着小狗子呢。”
我跟小莺儿趴在桌上笑了半天没起来。
我在家里有个特权,饭可以看心情做,但不用洗碗。我做饭的时候碗一般都是二狗子洗,但如果是二狗子做饭,洗碗这事一般就得大狗子和小莺儿掐一架才能决定。不过今天没用掐,大狗子刚放下筷子,小莺儿就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抱走去洗了。
吃完饭后我去后院给小汤和小红剁点菜叶子,大狗子搬张小凳子跟我一块坐着,伸展着小胳膊小腿儿,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没想到受点小伤还能有这种待遇呢,我都不想好了。”
我漫不经心在菜板子上梆梆梆剁着,“那到时候找个人给你打残废了,一辈子都不用起来了,二狗子也能如愿给你扶着小狗子了。”
大狗子龇牙笑了笑,坐直了身子:“那可不行,我还要好好练功夫,变得像阿恒哥哥一样强,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咱们了。”
话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了口,小心翼翼看了看我,见我没动怒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知道当日那一通火把孩子们吓得都草木皆兵了,但其实我也没有多讨厌阿恒,只是习惯了瞻前顾后,眼前平淡的小日子看似安稳,却也容不得半分差池。笑了笑,“为什么非得像阿恒哥哥一样?我不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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