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棠瞥了我一眼,“你不是神童吗?”
我:“……”
这人就没别的词了是吗?
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乘,我大人大量,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不会逮着一件事车轱辘似的说上十年,所以最后也只是一甩头,懒得搭理他了。
“现在缺人还好说,最大的问题是缺钱。”韩棠接上之前的话,又开始给我解释。
“三十万人的军饷不翼而飞,里头还有一半是空饷,那些可都是一米一饭从百姓身上省出来的。如今景将军还在前线打仗,眼看着就要断了粮,难不成再从百姓手里继续要钱吗?”
我心里头隐隐有了个念头,“所以咱们这是去……”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韩棠要是再来一句“你不是神童吗”,我怕我会忍不住上去咬他。
好在韩棠这次没再揶揄我,冷冷吐过来两个字,“抄家。”
我步子一顿突然愣住了。
尽管已经有了准备,乍一听到这两个字还是让我一下子掉回那个噩梦里,喊声,哭声,明晃晃的月光以及一面写着景字的旗子……
韩棠跟着停了步子,这次倒没说什么刻薄的话,只道:“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
我在大太阳底下出了一身冷汗,强行把自己抽离出来,“我没事,可是杨鸿飞还没回来呢,审都没审,就抄家?”
“跑不了他,”韩棠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我们等得了,边军将士们等不了了。”
到了杨鸿飞家门口才发现来的不止我们两个人,也是,两个人怎么抄家呢?行窃还差不多。
宅子已经被里里外外围了一圈,里头隐隐传出哭声,正门口背对着我们站了个人,正四品的官服,背影高挑单薄。
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先是冲着韩棠笑了,“怎么才来?”
芝兰玉树——不知怎么的,一看到这个人我脑海中一时间就窜出来这么一个词,不得不说这人笑起来有种莫名的亲和力——一点也不像要来抄家的。
连一向说话带着刺的韩棠态度也放缓了些,指着我道:“去接了个人。”
那个人回过头来打量了我一眼,片刻后冲我笑着拱了拱手,“刑部侍郎景策,久仰了,小神童。”
这人一行一动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叫那个称谓我也没觉得有多刺耳了。
其实一看到他这身官服再加上年纪我基本上就已经断定了,这个就是阿恒那位学富五车的二哥,当朝最年轻的侍郎——景策。
跟阿恒真不像是一个爹能生出来的。
“下官柳存书见过景大人。”
我也冲人行了礼,再抬起头来时发现景策脸上的笑意还没收起来,又在我身上打量了半晌,笑道:“难怪阿恒不肯回家。”
我霎时生出一股窘迫感来,我跟阿恒的事景行止知道,保不准景策也知道,那他这一番打量……早知道今天早上好好洗把脸了。
直到一旁的韩棠轻咳了两声景策才把目光收了回去,道一句“冒犯了”,转而对着韩棠道:“不是说今天不让他来吗?你怎么还是把他带来了?”
不让我来?为什么不让我来?是因为……抄家吗?
“他早晚得知道,”韩棠跟景策看上去倒像是旧相识了,随手在景策肩上拍了拍,“不是要抄家吗?赶紧抄吧,你那宝贝弟弟不是还在边关急着要军需粮草吗?”
景策这才收了脸上的笑意,稍一正色,抬手一挥,一旁候着的官兵抬起撞门石三两下撞开了那两扇乌漆大门。
院子里登时哭喊声一片。
等官差们都一窝蜂进去了,韩棠才带着我和景策进去。我慢慢吐了一口气抬步跟上,过门槛时景策有意无意地扶了我一把,小声问道:“没事吧?”
我摇摇头,跟着入内。
韩棠照例宣读了抄家的诏书,虽然没几个人还有心思听。女眷和孩子们都被赶到了后院,家里管事的还有下人们都被押在院子里跪下,官兵们几进几出,从各个房里抬出来几口大箱子。
有专门的书吏负责清点财物,过了一会儿过来禀报:“共搜出白银一千二百两,黄金二百两,珠宝首饰两箱,字画若干,能折出多少银子还得再算。”
韩棠狠狠皱了下眉,“就这些?没了?”
书吏打了个磕巴:“没……没了。”
“怎么会就这么没了?”景策上前接过书吏手里的账本,“他私吞了三十万大军的军饷都藏哪里去了?”
“再搜!”韩棠大手一挥,“掘地三尺也得把银子给我找出来。”
还没等书吏转身,后院一个士兵来报:“杨鸿飞的夫人服毒自尽了!”
我眼前猛地一黑,从喉头涌出一股腥甜来。
韩棠和景策全都冲到后院去了,我看着满目狼藉的院子,开得正旺的海棠花散落在地,碾碎在泥土里。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都蒙上了一层灰,像是再也擦不干净了。
我一时间分不清这里到底是杨家还是许多年前的柳家。
所有房间里都被洗劫一空,不可能藏的下三十万人的军饷,由此看来这里并不是杨鸿飞藏匿财物的地方,或者说那些财物并不是杨鸿飞一人所贪。我忽然明白那天在紫宸殿韩棠说的那句“可能累及皇嗣”,杨鸿飞再大的胆子一个人也吞不下这么多银子,他之所以能坐到这个位子还是因为背后有人。
杨鸿飞就是他们摆在明面上敛财的幌子,真正的黑手都藏在幕后。
又过了会儿韩棠和景策才从后院回来,韩棠脸色铁青,景策冲我轻轻摇了摇头。
“杨鸿飞这混账把银子藏哪儿这下更无从得知了。”韩棠脸色冷得厉害,转而对着一旁的士兵发脾气:“让你们好好看着人,结果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死了,你们怎么当的差,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留着喘气儿的吗?!”
关键时候还得景策上来打圆场:“你说他们也没用,他们千防万防也防不住有人要一心寻死。就是没有毒药,一面墙一棵树也足以要人性命。事已至此,只能从杨鸿飞身上想办法了。”
韩棠这脾气也就景策能应付得了,再看人的脸色果然没有之前那么臭了,抬了抬手,“都回去吧。”
站在大门外景策与我们告别,“接下来就仰仗你们两个了。”
我一愣:“杨鸿飞再过两天就进京了,你不参与了吗?”
景策笑着摇摇头,“我就是你们韩大人借过来帮忙抄家的,哪有资格参与这种大案子。”
又颇为苦恼地皱了皱眉:“抄家抄出这么个结果,请罪的奏章就够我写几天的,我可不趟这浑水了。”
韩棠倒是毫无歉意:“说到底还不是为你们景家筹钱。”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仗是给我们景家打的吗?当心我去御前告你一个诽谤忠臣的罪名。”
韩棠笑了:“得,我惹不起你们景家人行了吧?”
“那我可走了,”景策挥手跟我们道别,临走又指了指我,对韩棠道:“你别欺负他啊。”
我愣了下,只听景策转过身去冲我们摆了摆手继续道:“他可是我们半个景家人了。”
第147章 劫囚
我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总算在景策身上找到一点阿恒的影子了——都是一样的不着调。
再看韩棠,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问道:“你说是受人所托才请旨让我来帮忙的,那个人就是景侍郎吧。”
韩棠斜睨了我一眼,“何以见得?”
“事关景将军和阿恒,景侍郎必然希望自己能亲自参与到这件案子中,却也知道皇上不可能让他插手,所以就想到了我,毕竟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害阿恒的。”我笑了笑,“看来景侍郎也并不是全信任韩大人呐。”
“你不用挑拨我跟玉成的关系,他的用意我自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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