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脸上倒不像他其他地方那么热,有点凉,睫毛从掌心呼扇划过的时候又有点痒。
阿恒唇角微抬,话里却带着几分委屈,“你看,我都让你碰,想碰哪儿碰哪儿,也不会天天炸毛。”
我笑笑收了手,打拂了一下身上的枝叶泥土,“走了,不然天黑就下不去了。”
再往上路越来越难走,乱石林立,树木渐少,这边属于向阳坡,又是迎风坡,石头风化的厉害,稍一不慎踩空了,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不管怎么说,对山还是要有敬畏之心。”我边爬边道,“它存在了那么久,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泽蔽着一方水土,养活了山底下那么多的人。就冲这一点,他就值得被人们尊重,要是没有这座山,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活计能养活自己”
“我没有不敬畏它,我倒是还挺感激它的,”一块坡度挺大的石壁,阿恒先上去,回头又拉了我一把,“要是没有这座山,你就挖不到那棵山参,那我就不能在柳铺集上遇见你了。如果认识你算命的话,那我姑且信它一回,它给的那一点施舍我抓住了,不过以后的路我还是要靠自己。”
我看着前面阿恒笔挺的腰身,飞扬的头发,不自觉地就提了提唇角。可能这就叫少年无畏吧,当年被我丢在逃亡路上的那点东西,如今都在阿恒身上找到了。
等到了那条让人闻风丧胆的黄泉路上,我就停了步子。
“行了,就到这里吧,”我招呼阿恒,“再往上就没东西了,咱们回去吧。”
阿恒仰头看了看,指着崖顶上那棵遮天蔽日的相思树问我,“那是什么地方?”
上次来这里的教训太过惨烈,我现在都觉得腿肚子还在打颤,拉了拉阿恒道:“那地方叫断魂崖,上面就一棵树,没什么东西的,走了。”
“你上次说的给我采血芝的那个悬崖,是那上面吗?”阿恒收了视线回头看我,“这条路就是黄泉路?”
“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的我都记得,”阿恒退后两步抻了抻胳膊腿儿,“我想上去看看。”
“你有病啊?”我当即就恼了,“你当那是什么好地方啊?断魂崖,断魂崖,你以为是叫着玩的吗?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非得折腾没了就遂意了?”
我转身要走,阿恒却从后头一把拉住我,“玉哥儿,你别生气,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因为觉得好玩儿。我说过,你走过的路我都要走一遍,我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经历这些的时候都在想什么,这样我才能更好地补偿你。”
“谁用你补偿?”我气不打一处来,说出的话口不过心,“你自己要找死别往我身上扯,我自己烂命一条,胳膊腿儿不值几个钱,你这金枝玉叶,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阿恒松了手,叹了口气,“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自己上去看看。”
阿恒说完了再不理我,兀自走到崖壁前,找好位置准备下脚。
我上前一把将人拉下来,“你就不能听我一回?”
阿恒回头看了看我,抿着唇一言不发,猛地一扭头踩着一块凸起的石壁,一下子窜出去一人多高。
我对景家人虽然避之不及,但到底是打过交道的,深知那一家子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这人……这人这犟驴脾气到底随了谁?!
纠结再三,眼看着人都爬高了,我只好认命了——我犟不过他,又放不下他,只好与他共赴这条黄泉路了。
第42章 夕阳无限好
“阿恒!”我从下面叫了他一声,等阿恒回过头来扔了截绳子上去,“系腰上。”
阿恒接住绳子愣了愣,还是找了处好落脚的地方把绳子系好了。
我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自己身上。
等两边都系好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沿着阿恒刚刚踩过的地方追上去,三两下来到与他齐头并进的地方。
阿恒半挑着眉看我,“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我回了他一个白眼,“我是怕你死了,景行止来找我麻烦。”
“得了吧,你就是心里有我,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阿恒拉起腰上的绳子掂了掂,“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做落难的鸳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懒得再跟他打趣,看了看他身上的绳结,上手给他换了个更牢靠的打法,“你系好了,一会儿咱们俩一人打头探路,另一个在后面压阵,万一哪个出事了,说不定能捡条命回来。”
阿恒转过半个脸来冲我笑道:“你不怕我把你一块拽下去?”
我也冲他一笑,“大不了就一起摔下去,血和血融在一起,肉和肉揉在一起,连骨头渣子都分不出你我,不就正合了你的心意了吗?”
阿恒嘴角抽了抽,“‘生同衾,死同穴’,好好的一句话怎么被你说的这么恶心?”
我笑道:“死都死了,恶心的也是别人。”
“你放心,不会让你摔下去的,”阿恒重新振作精神,眼神陡然一亮,“跟着我,咱们上去看看风景。”
刚要抬步,却又被我拉住了,我对着阿恒一字一顿道:“我探路,你在后面。”
阿恒立时皱眉:“不行。”
我知道阿恒怎么想的,上去探路的那个肯定是危险的,万一踩空了,不管下面的人拉不拉得住,都得弄丢半条命。阿恒不想让我涉险,我却也有我的考量,“我上去过一次,比你熟悉这里的情况,知道哪里的石头是结实的,什么样的会松动。而且我比你轻,你拉住我比我拉住你要容易的多。”
“再者说……”我着意看了一眼阿恒一直放在腰上的手,“你腰里那东西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阿恒悻悻地抬了抬手,露出半截锋利的镰刀来。
这人表面上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做好了准备,万一自己失足了,下一瞬就是摸出镰刀砍断绳子。
我把他那把镰刀解下来扔到崖底的草丛里,认好了地方等下来再捡。回过头来对阿恒轻叹了口气,“这条绳子的意义就是同生同死,你说的没错,咱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要做的就是两个都活下来,任何离心离德的行为都会导致万劫不复,你明白吗?”
阿恒抿着唇,黑着脸冷冷看着我。
“你别气,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一开始就做了会掉下去的打算,那咱们还不如干脆就不上去。你要想上就听我的,咱们一步一步来,千万别着急,赶在天黑之前能上去就行。我去探路,你每一步都要落在我踩过的地方,不要仗着自己身手好就为所欲为,还有……”末了冲人一笑,“万一我掉下去了,记得拉住我。”
阿恒深吸了一口气,冲我点点头。
我认好一块凸出来的石壁,动身往上爬。
一路还算有惊无险地上了一多半,早上出门的时候太阳还在山这头,这会儿就已经挪到村子那头了。
我俩在一块还算结实的石壁上稍事休整,分食了些饭和水,一时间只有默默咀嚼的声音,谁也没作声。
我现在手软脚软,估计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音,索性就不说了。阿恒却是自打开始爬就没怎么说话,除了提醒我一两句“小心点”“当心”之类的话,一路上就没说过超过三个字的词。
听经常上山的老人说有种人到了高处就会头晕目眩,严重的还会直接昏厥过去,我担心阿恒也有这种毛病,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吧?”
“嗯。”阿恒咬着半块干馍摇了摇头,“没事。”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你就提前说,咱们要慢一点,实在不得就下去。”
“我是不太舒服,”阿恒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两片薄唇抿得只剩了一条线,“一想到当初你因为我来过这种地方,我就……我就恨不能从这里跳下去算了。”
“你别,咱俩还连在一起呢,”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我那是为了生计,不是你换做别人我也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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