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给气笑了:“我要操心你们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还要加条狗,哪有功夫发呆。”
“阿恒哥哥说的没错,你就是口是心非。”二狗子笃定地点点头。
“……”这小兔崽子。
阿恒过来一打岔,之前有些的沉重的气氛倒是被打消散了,二狗子伸了个懒腰,问我:“你觉得柳爷爷这次会问我什么问题?”
上次是二狗子准备妥当去见柳老,我借着那点先手优势帮二狗子从柳老那里得了点好感。而这次却是柳老全副武装来迎战我俩,还有没有还手之力就看这一个月来的取得的成效了。
我倒是不担心二狗子明天的表现,二狗子虽然表面上对谁都温和迁就,但骨子里有一股跟我隐隐相似的倔劲儿,平日里如同涓涓细流温润而泽,逼得狠了也可以锋芒毕露。
我担心的是柳骞的态度。柳骞这次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完全无从琢磨,这小老头几年不见性格也大不相同了。当初在国子监时柳骞因为性子急,脾气冲被人在背地里送了个绰号叫“蛮牛”,几个皇子都在他手底下吃过板子,心中记恨,暗地里使了点手段想让他从宫里消失,好在都被圣上识破拦了下来。如果说柳骞当日就已经识破了二狗子的身份,那大可不必等到一个月之后再发落,他这一个月的时间到底是想让二狗子准备什么?为什么不是像第一次那样单独会面,而是要参加这个什么雅集。他要考的到底是二狗子的学识,还是别的什么?
我问二狗子:“你怕不怕?”
二狗子轻轻地摇摇头,“我这几天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学了,如果还是不能让柳老满意,那我也不会遗憾了。就像你教我的,‘尽人事,听天命’,我能做的都做了,所以不管明天结果如何我都能坦然面对。”
我对二狗子这点颇感欣慰,又问:“如果柳老要问起你的身世呢?”
二狗子面色一凝,突然噤了声。
诚然,在对待柳老这件事上,我们唯一理亏的就是隐瞒了二狗子的身份。
我接着问:“你是不是想跟柳老实话实说?”
二狗子低下头咬了咬唇,“玉哥儿,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会说的。”
“那如果,我想让你对柳老如实相告呢?”
二狗子猛地抬起头来,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之前让你说谎,是我存了一点私心。”只要提及到二狗子的身世,那一定会牵涉到我身上来,而我是一个见不了光的人,这是原因其一。其次,我还想借一借他们景家的名号,有这一层关系在,柳老说不定会卖景行止一个面子。
“当初是我浅薄了,咱们是去求学的,这么一来反倒成了剽窃了。即便柳老真的肯收你,你心里也一直有个坎,一日两日瞒得住,但总有露馅的一天。”
二狗子看着我,终是点了点头,“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担心这个事,我怕柳爷爷不肯教我,又怕柳爷爷答应教我之后发现我骗了他会更加生气。我做错了事我就认,柳爷爷要生气要赶我走我都没有怨言。大不了就是被扫地出门嘛,反正最后没人肯要我了,你也还会继续教我的是吧?”
“你这后路想的倒好,”我在二狗子后脑勺上撸了一把,跟着他一起笑了。
第58章 变故复又生
第二天一早,刚出房门我便见阿恒当初那个下人赶着马车候在门外,一脸怏怏地靠着车棚正打哈欠,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看见我悻悻地合上了嘴。
我冲人点头致意,去柴房筹备一家人的早饭去了。
吃过了饭阿恒和二狗子收拾妥当,二狗子今天倒是没穿阿恒给他准备的那身衣裳,只穿了一件平日里洗的发白的单衫,整的小莺儿还怪不好意思的,以为是自己把二狗子的新衣裳弄脏了二狗子才没了衣裳穿,一个劲儿地解释她上次穿过之后已经把衣裳给洗干净了。
阿恒看了看二狗子,又看了看我,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我:“二狗子这是怎么了?”
我给他整了整襟领束带,虽然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但每次看见阿恒这身行头还是觉得耳目一新,他天生就是长安城里的五陵少年郎,不该屈于这么个小地方,更不该被凡俗琐事束缚住手脚。
收拾妥当,我冲人笑了笑:“由他去吧。”
阿恒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你真是玉哥儿吗?不会是什么精怪假扮的吧?之前我可是记得你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这次怎么这么放心二狗子啊?”
我拂开阿恒的手,又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几个孩子,回头道:“对待学问须得拿出真心实意来,你自己都不能做到开诚布公,又怎能指望别人毫无保留地教你。”
阿恒收了那一脸嬉笑神色,一本正经道:“那你跟他交代好了没?他万一把你也说出来了怎么办?”
我看着二狗子的背影静默了片刻,最后只好道:“他有分寸的。”
话已至此,阿恒也不好再说什么,临走的时候瞅着几个孩子不注意的功夫,突然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一愣,阿恒已经抄着手咂么着嘴找二狗子去了,见我看过来回头冲我笑了笑,“确认过了,是真的。”
直到马车渐行渐远我才收回视线,伸手摸了摸脸上有些湿润的地方——混账东西,蹭我一脸口水。
闲来无事我又把大狗子和小莺儿提溜过来检查了一下功课,前一阵子只顾着帮二狗子恶补四书五经了,对这两个人稍有疏忽,结果他俩就给我生生演绎了一遍什么叫做惨不忍睹。
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昨天二狗子还在这儿跟我讨论“言之,慎之”,今天这两个人磨蹭了半个时辰,一本《三字经》还没背利索。
我一怒之下一人发下一摞纸,把书抄十遍,没抄完之前屁股不许离了板凳。
安排完这两号人,我只觉得心口窝里堵得慌,想起燕姐姐那宅子有些日子没去了,于是又找出钥匙,打算过去看看。
临走想了想房间里隐隐有股霉味,又找了几棵灵香草一并带上,这种草药香气浓郁,放在衣柜床上有防腐防虫蠹的作用。
燕姐姐的宅子跟之前几次来倒是无甚区别,就是院子里的花都谢了,枝叶开始发黄凋零。
我把墙角花圃里的杂草都拔了,检查了花枝花叶倒是没生虫,又把院子里都清扫了一遍,这才进了屋。
几天没过来,房间里的潮腐气息果然又重了不少,燕姐姐留下的那点薄弱的脂粉香已经被完全盖住了。我想不明白明明燕姐姐也没有离开多久,这间宅子却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加速腐败,不管是桌子凳子,还是房梁窗柩,好像都从内部开始腐朽,散发出浓浓的陈腐味道。
我把门窗都打开通风透气,找了两块布头简单缝了两个香囊,把带来灵香草装进香囊里再放到衣柜床头。
柜门刚打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从里头倾泻而出,我愣了愣,拾起最上面那件看了看,是一件雨过天青色的薄衫衣。
这些衣裳她一件也没带走。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燕姐姐真的不会回来了。
她要对一个地方失望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满院子牡丹芍药留不住,与她血脉同根的故土也留不住。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离开这儿,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像燕姐姐这样毫无留恋。
应该不能吧,我留恋养我育我的牛角山,留恋院门外的三棵树,可哪怕这里荒瘠千里寸草不生,也因为有些人的存在浇灌出一朵花来。
我把燕姐姐那些衣裳一件件叠好收进柜子里,把装了灵香草的香囊塞到角落,最后把柜门上了锁。既然燕姐姐不想再跟这些物件有交涉,那便不要再有人打开它了。
收拾完这些我正准备锁门走人,忽然听见院门外一阵嘈杂,刚出房门与便院子外头那伙人正撞上。
我一愣,院门外的人也愣了愣,紧接着我眉心一跳,心里暗道了声不好。
范二——镇子上唯一的秀才范大董的弟弟,欺男霸女横行街市,当初还为了范秀才去我那里闹过,不过被阿恒收拾了一顿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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