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少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你们能留几天?”阿恒问。
“三五天吧,”我道,“这次来除了要替皇上犒赏三军,还有就是要巡察军情。他让大狗子打着‘长见识’的名头出来,实际上也是担心杨鸿飞身上的事情再重演。”
“这些事情都交给吴大人和大狗子去做,”阿恒恶狠狠在我耳边道:“你这几天都不用出帐门了。”
我一时失笑,这小子搁这儿等着呢。
不过最后还是没去阿恒的营帐,方才在席上肉吃的有点多了,这会儿撑得难受,我让阿恒带着我在营地里走走,消消食。
走着走着就走出了营地的范围,远离了篝火,这会儿还真的有点冷了。
“别再走了,”我从后背拉住他,“别一会儿困了回不去。”
“你走不动了我就背你回去,”阿恒抓住了我的手,“这儿有些蓬草,小心点。”
我跟着阿恒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过了那片蓬草丛,周围慢慢静了下来,远处的人声听不见了。硕大一个营地变成了一小撮灯火,被周围无尽的黑暗包裹着。
阿恒拉着我在一片沙地上席地而坐,“不当值的时候我就习惯自己过来坐一坐。”
我问他:“这里有什么?”
“这儿什么都没有,”阿恒又拉着我由坐为躺,“就有这些星星。”
我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漫天繁星,不留空隙地铺满了整片天幕。方才在营地里灯火通明,还没留意到星星这么多,这里没有房顶和高树,天空无遮无拦,遍布了目之所至的所有地方。
“好看吧?”阿恒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
“嗯,”我点了点头,视线却不舍得离开这片苍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星星。”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也被惊到了,”阿恒笑了笑,“那时候还小,跟着我娘来看我爹,结果走的太远了,找不着回营地的路了。我就一边哭一边仰着头跟着北斗七星走,谁知道营地它不在北边,我越走越远。”
我看着他笑了好一会儿,星光温柔地铺了一身,连阿恒脸上日渐坚毅的轮廓都柔和起来,我没忍住出手在阿恒脸上戳了戳,“你呀,嘴里没一句实话。”
“嗯?”阿恒一愣,“我怎么了?”
我笑道:“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说的那些话,现在基本上全都推翻了。什么没人要的小可怜,什么大哥二哥排挤你,什么勇战狼群……前一阵子景二哥还跟我告状来着。”
“可你一开始也没跟我说实话啊,”阿恒控诉,“你也没说你是前丞相的儿子,大狗子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
我纠正道:“我没说的是我不想告诉你,可我没骗过你。”
阿恒想了想,估计自认理亏了,亡羊补牢道:“我二哥的话就更不能信了,他从小就一肚子心眼,我跟大哥都想找个麻袋把他套起来打一顿,结果每次都被他提前知道,再告我俩一状。”
“那是你们太笨了。”我埋下头轻笑。
“还有,遇上狼群也是真的,不过没有‘勇战’,还差点吓尿了裤子。将军就是那个时候捡的,他比我还强点,虽然也害怕,但还是龇着牙勇敢面对,我就躲在它后边哭。后来哭声把我爹引来了,这才得救。”
我挺喜欢听阿恒讲这些小时候的事,好像真的看见了那个调皮、倔强却又有点娇气的小少爷,都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摸不到小的,只好摸了摸大的,想了想尚不过瘾,又爬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阿恒眼睛一亮,跟着就要起来,我还没有在这茫茫黄沙中跟他夜战的打算,忙抽身出来,坐了起来。
“对了,将军找着了,”我道,“暂时寄养在老相爷家里了,你要的话我想个法子给你送过来。”
“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就让它在长安城里颐养天年吧。”
我点点头,如今将军是老了,不似在牛角山上捉兔子那几年,食量日益衰减,最喜欢的大棒骨也啃不动了,每天最喜欢干的就是跟着老相爷一起晒太阳。
“日后等……”我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营地,却见火光扑闪,好像是有人在跑动,忙推了推阿恒,“你看营地是不是出事了?”
阿恒爬起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走。”
等我俩急匆匆赶回去,营地里已经恢复了往常,阿恒找来了祁风问怎么回事,祁风皱眉道:“刚才巡夜的弟兄们发现了个人,身上受了伤,怕是敌军派来的奸细所以就把大将军叫起来了。”
“人呢?”阿恒问。
祁风指了指帅帐:“大将军接走了。”
阿恒又急忙进了帅帐,我跟在他后头,越过帐子里头攒动的人头,看清了榻上躺着的那个脸色近乎苍白的人。
是韩棠。
第159章 兵变
安西都护府位于陇右道西部,统辖安西四镇,在早年间甚至一度横跨整个天山南北。武德年间太宗皇帝另立北庭都护府,以天山为界,与安西都护府分庭而治,才有了如今的局势。
安西距离玉门关得横跨半个陇右道,韩棠现如今本该在安西查都护霍伦私调士兵给杨鸿飞充数的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队里的军医已经给他处理了伤口,绷带在前胸绕了几圈,还是能看出底下透出的血色来,这是直奔着要命去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隐隐发青,像是身上的血都流尽了似的。我都无从想象他是在哪儿受的伤,又是怎么到的这儿,他身边本该还有两个金吾卫,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或者说,还活着吗?
我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韩大人怎么了?”
一个应该是今夜值守的小兵回话:“他是从西边过来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敌军奸细,在犹豫要不要开营门。但看他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还没到门口就摔下来了。我们几个上前察看,他就说他要见大将军。”
景行止摇了摇头,“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昏过去了。”
另一个小兵道:“其实一开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见我们开了营门就走了。”
之前答话的小兵跟着点头。
军医道:“他伤势太重,又加上长途跋涉,气血两亏,只能静养了。”
阿恒:“他什么时候能醒?”
军医摇头:“生死有命,这就得看他自己了。”
好在韩大人福大命大,第二天一早传来消息,人醒了。
我从阿恒的营帐里爬起来,从身上抖下来二两沙子,脸都顾不上洗一把,急忙往景行止帐子里头赶。
我赶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景行止和阿恒他们天还没亮就开始操练了,大狗子可能是兴奋,起得也早,这会儿也就是吴清方还没过来——毕竟年纪在那儿,动作慢些也能理解。
韩棠靠着床头喝完了军医递过来的药,又把药碗还了回去,开口第一句就震惊了众人:“安西反了。”
营帐里一瞬间死寂,落针可闻。足足过了几个弹指景行止才出声问:“霍伦起兵造反了?”
韩棠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好像随时都能再昏死过去,轻声道:“我们经历了一场兵变,到的第二天霍伦手底下的副将王庭就起兵造反了,杀了霍伦和他的两个儿子,不等朝廷任命就接管了整个安西的兵权,又想杀我们灭口,一路追过来赶尽杀绝。”
说到这韩棠好像又想起了这一路的凶险,埋下头去咳起来,好半天才理顺了气。
“刘御史因为看不惯王庭的自作主张跟他呛了起来,被王庭当场拖出去喂了狗。两个兵部的大人被诬陷成霍伦的同党,也被斩首了。还有两个金吾卫弟兄护送我逃了出来,一路上九死一生,他们没撑到这儿……”
景行止凝眉道:“这个王庭想干什么?一个安西都护府,常驻军有五万人,靠这五万人他能干什么,甚至都出不了陇右。”
上一篇:被献给敌国疯批太子后
下一篇:内侍每天都想离皇上远点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