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雨开始断断续续停了,我们借着一个暂时放晴的午后去山上采菌子。
我跟大狗子上山的时候发现了另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知道的人少,东西自然就多。我们选的这块地方就还没有人涉足过,绵软的松针下、腐朽的枯木上随处可见小伞包状的菌子,等天气好的时候把这些菌子晾干了保存起来,可以吃到来年开春。
我们仨原本是分散开各找各的,小莺儿突然凑近过来拉了拉我小声道,“玉哥儿,大狗子说这附近可能有野兽。”
“野兽?”我跟大狗子走这条路也有小半年了,从来没遇上过什么野兽,迟疑地往大狗子那边看过去,大狗子隔空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朝我们招招手。等我和小莺儿过去,大狗子给我们指了指地上几个啃了一半的野果子以及散落在地的一些菌子,看果子上的牙印,怎么着都得是个大家伙。
大狗子打猎得出来的经验,给我们指了指几步之遥的灌木丛,“没走远,应该就在那里。”
今天上山只为采菌子,大狗子身上的家伙事都没带着,可又实在放不下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纠结再三,大狗子挑了一截还算结实的干木棍交给小莺儿,“一会儿我跟玉哥儿上去左右包抄,你就跟在后头,我给你拨开树枝,玉哥儿观察策应,你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棍子往上砸就是了,知道吗?”
小莺儿颤颤巍巍接过木棍,又有点害怕地问:“咱们几个行不行啊?要不还是算了吧。”
大狗子:“一张黄皮子能卖二两银子。”
小莺儿手执木棍目光坚定,“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
大狗子带路,我和小莺儿紧随其后,慢慢向那处灌木丛靠近。
临到近前,大狗子向小莺儿做了个手势,小莺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举起木棍做好了姿势。
大狗子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拨开灌木,小莺儿怒吼一声,抡起棍子砸了下去。
等我看清眼前情形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小莺儿那一击又快又准,当头一棒砸下去直接震断了木棍。灌木丛里的东西一声没坑,直接就躺下了。
小莺儿过了半晌才敢睁开眼来看,首先看到的就是我跟大狗子的愁容。
那里躺着的是一个人,一个赤身裸体的人。
作者有话说:
哎,要了老命了
第109章 山中怀济人
“小莺儿,闭眼!”大狗子吼了一声。
小莺儿还没看清眼前那团白花花的是什么就下意识听从大狗子的吩咐闭上了眼睛,怯生生地往我身后躲了躲,“玉哥儿,怎么了?那是什么?大狗子为什么不让我看?”
大狗子捡了根树杈上去拨了拨那个人身前的物件儿,“看了长针眼。”
我:“……”
眼前这个赤裸的人首先毫无疑问是个男的,等二狗子用树杈挑开他脸上凌乱的头发,我轻轻皱了皱眉,好像还是个孩子。
看年纪也就跟大狗子差不多,稚气未退,棱角都还没长出来,身上除了刚才小莺儿那一棍,还有大大小小好几道伤口,最严重的一道是胸前上的一处刀伤,再偏上半寸只怕当场就能毙命了。
一个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赤身裸体地躺在这里?
大狗子有点为难地回头看我,“玉哥儿,怎么办?”
我也皱起了眉头,“还有气吗?”
大狗子伸手上去探了探,冲我点了点头。
小莺儿又在后头拽了拽我的衣裳,“到底是什么啊玉哥儿?我能看了吗?”
我把外衫脱下来盖在了那个人身上,对大狗子道:“先弄回去吧。”
“万一他死在我们家里怎么办?”
我摇摇头,现在人还能不能救活我也没谱,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把他扔在这儿,那他必死无疑。
我和大狗子合力把他背起来,小莺儿这才小心翼翼睁开眼,小声“啊”了一声,“是个人?”
回去的路上大狗子还在一直数落小莺儿,“多大劲儿啊,看一棍子把人给打的,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小莺儿几次想反驳,却又无从下口,最后气鼓了一张脸,“明明是你让我使劲儿打的!”
“我让你打你就打啊,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小莺儿:“……我不跟无赖说话!”
我背着那个人一路回到家,傍晚时分外头又下起雨来,让大狗子烧来热水我给那个人全身都擦洗了一遍。有些细小的伤口可能是被山上的枝叶划的,但胸前那一道刀伤很明显是冲着命去的——有人想要杀他。
我给他伤口上用了药,很显然这伤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伤口浸了水发白外翻,边缘处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我只能是尽力而为,到最后能不能活还得看他自己的命数。
等我上完了药,小莺儿也已经把药熬好了,我让小莺儿试试能不能给他灌进去,回头放了个药的功夫,就听见小莺儿叫我,“玉哥儿,玉哥儿他醒了!”
我回头看去,只见床上的人确实睁开了眼,一双眼睛迷蒙地冲着我家房梁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移过来,越过小莺儿,直勾勾落到我身上来。
我一时心惊,这孩子的眼神,像狼。
“你醒了?你叫什么啊?怎么会一个人在山上?”小莺儿冲着人问道。
那个人这才把目光从我身上扒下来,转而看着小莺儿。
“我先跟你说好啊,我打你不是故意的,都怪大狗子,他说你是野兽我才下手的,你要怪就怪他吧。而且玉哥儿说了,我打你的那下并不致命,你真正厉害是你身上那道伤,那跟我可没关系,你可不能也算到我头上,明白了吗?”
那个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小莺儿,看的我没由来的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起身跳起来冲着小莺儿脖子来上一口。
我上前在小莺儿肩上拍了拍,“药太烫了,你拿到外面晾一会儿。”
“哦,”小莺儿乖乖端着药碗出去了。
我在床边坐下来,与床上的人对视着,开口道:“你不是汉人吧?”
那个人的眼神一瞬间露出一抹凶光来。
我接着道:“虽然你把你身上的衣裳都脱了没留下证据,又故意留下啃了一半的野果子想引起我们注意,但我还是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汉人。”
大周有一只军队叫做图朵三卫,全部由突厥人组成,由老王爷创立,一直沿用至今,成为了固守皇城的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我小时候在宫里待过,就见过那帮突厥人,一个个身形高大、阔眉深目,眼神就跟这个人的一模一样。
“我既然把你救回来了就不会害你,”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听懂汉话,却还是看着他道,“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跟我两个弟弟差不多大,我希望有朝一日他们遇上什么事了,也能有好心人帮他们一把。你如果想走,我不留你,可你要是选择留下,我就尽力治好你。希望你也不要对我的家人们抱有敌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还是一群孩子罢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做决定吧。”
再回头冲着屋外喊,“小莺儿,好了,进来吧。”
小莺儿端着药碗再进来,给他喂到嘴边,那人虽然还是不说话,倒是乖乖把药都喝了。
家里就这么点儿地方,让这个人跟孩子们睡我不放心,只能留在身边,把之前大狗子二狗子睡觉的那两张香案找出来勉强让他躺下。
这不过这个人的身量比大狗子还要长一些,一张香案还是短了些,又在后头给他加了张凳子,这才勉强能把腿伸直。
小莺儿因为那一棒子心里有愧,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人的活计,每日给他煎药换药。那人虽然还是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过,也得亏了小莺儿心眼大,一直就把他当个哑巴,一边喂药一边还能喋喋不休地跟人唠上半天家常。
大狗子一直没给过好脸色,他对敌意有种天生的敏锐,能准确捕捉到那个人态度里的冷漠和戒备,所以一直也没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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