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爬去拉引玉的裙角,见对方捂住口鼻,又不敢抓上去,恳求道:“仙姑,仙姑!”
众鬼见他要走,全都露出了恼色,齐齐张嘴,口中吐出鬼气。缕缕鬼气幻作游丝一捆,全朝他袭去。
男子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鬼气已逼到他眼前。
一道金光亮起,游丝被齐齐整整削断,往地上一坠,倏然没影了。
这回露出惧色的成了那群鬼,鬼魂们面面相觑,赶紧把鬼气吞了回去。顷刻,它们齐齐把头回正,又仰视起身前的石像,嘴上惊疑不断。
“她怕还真是仙姑!”
男子眨巴眼,半晌才回过神,打怵说:“多谢仙姑救命!”
“她是仙姑?”鬼魂们又发话了。
“仙姑比这石像的神厉害么?”
“不知道啊,我不会死吧。”
“说什么鬼话,神仙是会渡鬼的,哪会赶尽杀绝!”
“可是有的坏神仙,杀你才肯渡你,你又不是没见过!”
引玉被吵得心烦意乱,低头看怀里耳报神安安静静,头回觉得这木人如此顺眼。
耳报神眼睛一转,慢悠悠说:“我可没它们吵闹。”
莲升一个弹指,莲纹弧光逼了过去,倏然顿住,镇得远处诸鬼噤声不语。
引玉诧异扭头:“要留着?”
“邬嫌还得来,自然要留着。”莲升朝石像走近,抬手覆上其中一只鬼的发顶,问:“你说,将你们束缚在此地的人是叫无嫌么。”
那只鬼露出苦笑:“你怎会觉得我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盯着这石像已有二十年,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莲升又问:“她将你们缚在此地,为何还要来渡你们,还每年只渡三人?”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每年能走三人,大伙都排着呢!”那鬼抽噎不停。
所问俱得不到解答,莲升索性往对方发顶拍去,那鬼僵住般,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遮了整个洞穴的莲纹弧光还未散开,使得此地敞亮光明,连阴气好像也暖和了几分。
莲升转身说:“走吧,出去了。”
引玉却朝石像耳边指去,说:“你看那。”
可当她再望向那处,石像耳后露出的斑驳痕迹已消失不见,好像被填补起来了。
她顿住,伸出的手指往掌心一蜷,皱眉说:“没事了。”
莲升倒是投去了一眼,没看出蹊跷,继续往外走,说:“我会清去这些魂灵的记忆,让他们什么也不记得,否则邬嫌一来,定会瞒不住。”
“好手段。”引玉跟过去。
被吓尿裤/裆的男子紧紧跟在后边,生怕稍稍慢上一步,就会被留在此处,一边压着嗓喊:“仙姑们等等我,您两位可一定要把我带出去啊!”
“真是聒噪。”耳报神老神在在。
穿过粗糙地道,又撞见那群被定在原地的僵。
一众僵在闻到活人气息后,眼珠齐齐转动,口中涎液流得遍地都是。
莲升径直从它们中间穿过,回头朝引玉伸出手。
引玉盯着那只好看得出奇的手,嘴上明明还戏谑着,手却撘了过去,说:“担心我怕到走不动路?是挺怕的。”
莲升淡笑,不咸不淡道:“这里阴气盛,怕冷着你。”
真怕鬼的男子低声抽泣着,步子僵硬到快跟这些僵尸一个样了。
出了洞窟又见厉坛,入目又是炙红的火。
周遭烟炎张天,男子刚上来便呛得不行,眯起眼四处打量,惶恐道:“就是这地方,我被他们裹着丢进去时,脚还被烫着了,浑身又热得狂出汗,我一寻思,他们定是把我带到厉坛了!”
他被熏得眼泪直流,目光定定落在那株桃树上,诧异道:“可是……这里怎么长了棵树!”
引玉出奇地喜欢这些生机盎然的玩意儿,之前住在闹市中,也正是因为闹市人来人往,她喜欢那里的朝气蓬勃。
她靠近桃树,憋不住又捏上桃树叶子,那叶子又游鱼般绕开她的手。
她不由笑了,屈起食指弹它一下,抬头看着树梢说:“桃树倒是有镇邪之用,不过,区区一株桃树,怎么镇得住底下那么多邪祟。”
“或许只是不想让它们出来。”莲升说。
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
引玉皱眉,“可桃树的灵精总有一天会被耗尽。”
“不错。”莲升看引玉与那叶子玩闹得欢,也伸手把弄,说:“它看似生机盎然,灵精其实临近枯竭,否则也不会有僵出逃。”
“耗尽后如何是好,再换一株过来么。”引玉左右端详,心里生出一丝恻隐之情。
这株桃树,许还什么都不清楚,就要萎了。
边上的男人本就怕,如今又听得云里雾里,一句话也接不上。
“那就不知道了。”莲升松开手里桃叶,转身说:“先离开这里,别叫人看见。”
男子喜上眉梢:“对对,先离开!”
引玉抱着木人穿出大火,说:“您还怕被人看见?不是动动手就能让他们忘记么。”
“是凡人的话,不宜干涉太多。”莲升语气冷淡。
跟在后面的男人怕惨了,目光又一阵闪烁摇摆,哆嗦问:“二位……不是人啊?”
引玉笑得意味深长,“是啊,出了这厉坛,我就把你吃了。”
也不知男子是不是信了,差点当场跪下。
每往前一步,身后烈火便拢上一寸。待那男子后脚跟离开厉坛,被劈开的火墙已全部合上。
那火拢得很快,男子哎哟一声,又被烫了脚,可他哪敢喊痛,只能闷声受着。
离开厉坛,引玉自然是要跟莲升回客栈的,可她们走一步,那被救出来的男子便跟一步。
她睨过去说:“上赶着被吃?”
男子连连摇头,小心翼翼说:“我不是说了要给两位做牛马么,不跟着走,如何做牛做马。”
“那我也说了,不必你做。”引玉好声好气。
男子苦着一张脸,既着急又害怕,“两位仙姑能不能带上我,我、我回不了原来那地方了,要是再碰上康家的人,他们非得再把我扔进去不可!”
引玉可没那么菩萨心肠,懒声说:“再跟就真要烦了。”
莲升只字不言。
男人此前没跪,这会儿当场跪下,双膝沉甸甸往大雪上一砸,苦苦哀求:“求求二位仙姑带我走吧,我不想死啊,您二位菩萨心肠,再捎我一程如何?”
这人当真贪心,引玉腹诽一句,朝真正菩萨心肠的那位看去。
“我们还不会离开晦雪天。”莲升撑开纸伞。
伞骨和纸面看起来弱不禁风,可不论狂风如何造作,那伞还是固若铜铸。
男子眼泪狂飙,磕磕巴巴说:“那我、我还是想跟着二位,我……”
“你叫什么名字。”莲升忽然问。
男子一喜,连忙道:“回仙姑,钟雨田!”
没想到莲升下一句竟是:“你命不该绝,时日还多,自求多福即可。”
引玉笑出声,这的确是“鱼泽芝”会说的话。她偎着莲升,那狐假虎威的势头十足,眼一弯就说:“别上赶着寻死了。”
虽然“时日还多”这种话算不上好听,但钟雨田哪愿意提早赴死,当即爬起身一个拱手,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从厉坛出来,寒意又往身上拱,引玉抬手往掌心哈气,冷得骨头疼,说:“回去了,好冷。”
莲升冷眉冷眼地吐出三个字:“立刻回。”
引玉温温吞吞地调侃:“待我这么好,我要是投了情,您什么时候能合我的意?”
莲升定定看她,半晌很轻地哼笑了一声,面上好似冰消雪融,说:“怕你吃不消。”
这话暗味十足,引玉心尖痒,可回想起梦里种种,又不是万分难耐了。
她握上伞柄,乖慵回望:“情这一字么,就像幽谷看风月,有花香,也有荆棘,苦不苦的,也得试过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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