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字,是涅槃之意。”莲升摇动铃铎,铃声清脆,衬得风雪更冷了,又说:“小悟墟的字。”
“邬嫌来过这?”引玉联想到那人。
“也未必就是她。”莲升又晃铃铎。
引玉听见那声音便晕忽忽的,差点站不稳。
见状,莲升五指一攥,那铃铎便在她手中碎成齑粉。
“这声音……”引玉按住眉心。
莲升拂去掌心碎屑,说:“有勾魂之效,身子不好的,会被勾得魂魄出窍。”
“其心可诛啊。”引玉眯起眼,定住心神。心神是稳住了,可她身子却冷得一阵哆嗦。
远处似有小孩哭喊,一阵纷乱脚步声传来。只见一群流民相依着走过,被护在其中的一个小孩儿饿得大哭。
这情景和引玉梦里的差别太大,简直是天上地下,她忙皱眉心,“这地方原先不是这样吧?”
“原来不是。”莲升也望了过去。
引玉抱着木人直缩肩,可怀中木人也冻,哪容她汲得到暖意,她啧了声说:“我这头顶怎么这么凉呢。”
莲升左右看了看,“先找个地方躲雪。”
“我跟您走。”引玉一副亦步亦趋的模样,看起来对这地方半点不熟。
这里的庙宇倒是不少,许多人恰就在里面躲雪。
进了门,才知这寺庙竟还是荒废了的,炉里久未添过新香,案台上全是灰,连新鲜贡品也没有。
神像竟还残缺不齐,像是被人故意损坏的,其上分明就是刀棍留下的痕迹。
这可是大不敬,就算再不信神佛,也不该做出这种事。
神像的断头边竟还围着一众流民,见有人来,他们齐齐望向引玉和莲升,神色俱是战巍巍的,有的还一脸谨慎之色,分明不欢迎生面孔。
耳报神一看见这些被损毁的神像,便管不住嘴地说:“真是罪大恶极、罪大恶极,这等渎神之事也做得出来,就不怕遭报应吗?没有敬畏之心,可是要吃苦头的!”
它声音不轻,还很是尖锐。
一些埋头休息的人纷纷循声望去,却没见着孩童。
引玉连忙捂住耳报神的嘴,可这玩意儿哪是用嘴说话的,捂住也没用。
莲升停住脚步,抬手往耳报神嘴上打了个叉,不喜与人挤作一团,说:“去别处看看。”
那耳报神顿时连一个字音也发不出,只木头雕的眼珠子转溜不停。
引玉转身往外走,出去时察觉发顶一沉,眼眸上眺,才知是莲升在遮着她。
她一哂,说:“鱼老板好心,此前答应的牛马还没做,这回又欠上了。”
莲升不咸不淡地睨她,“想不到你还有这喜好。”
“欠了不还怎么行。”引玉拉长调子,“我心里会堵得慌的。”
“做什么不好,非要做牛马。”莲升裙摆曳雪,却不提不扯,侧头又说:“回了这,倒是不必再叫‘鱼老板’了。”
引玉本是想笑的,牙齿却冷得一颤,说:“不喊鱼老板喊什么?”
莲升边给她遮雪,边往外走,“你随意就是。”
“您喜欢听什么?”引玉微微低着头。
莲升没应声,留她自己琢磨。
引玉头是低着,眸光却一个劲往天上斜。
这地方果然和她梦里的不同,印象中,这地方应该四季如春,就连下雨,天上也该是蓝天白日的。
如今天色昏沉,重云如盖,被这乌云一遮,整片晦雪天没点儿光。
雪势又大,遥遥望见一盏灯,那灯笼在大风中狂曳,灯火奄奄一息。
引玉揉起手腕,还是疼,她倒是帮着吕三胜他们把役钉给去了,可她自个儿的还稳稳扎着呢。
“看看其他的寺庙道观去。”莲升面色不善,同样也眺了天。
引玉打量她神色,抬眉问:“怎么了。”
“离开慧水赤山前,我在白玉京留了一缕神识,现在竟然觉察不到它的去向。”莲升拖着那身看似累赘的长袍,却走得很是自如,又说:“如今晦雪天不同昔日,恐怕白玉京也有变。”
“那怎么办。”引玉心惊肉跳。
“先去那边看看。”莲升朝远处指。
远远望见一道观,刚走到门前,却见门上钉了木板,被封得严严实实的。
木板重重叠叠钉在一块,明摆着是要把去路封死。
耳报神眼珠子都快转出虚影了,一副急于批评的样子,可惜出不了声。
引玉光是看它的眼珠子,就觉得头晕眼花,索性把木人往怀里捂,抬手敲起木板说:“里边不会也被拆了吧。”
这点儿木板哪拦得住莲升,莲升往门上一指,板上钉子纷纷坠地,木板随之往下一跌,门便开了。
所幸这边地势要高一些,就连院里的香炉也没被大雪埋住太多。
只是道中的幡全被剪碎了,里边挂高的祖师爷画像也被撕成了碎布条,所摆的神坛东倒西歪,被折腾得一塌糊涂。
看来不光寺庙,道观也未被轻易放过,糟蹋此地的人似乎什么也不信,也不容别人信,甚至还深恶痛绝。
引玉站在檐下,没往屋里走,虽说她不是来打砸的,但还是得划清界限,省得被迁怒。
莲升却无所畏惧地走了进去,捏住殿前被撕碎的画像一角,淡声说:“看起来怨言颇深。”
知道这地方和以前的世界不同,神佛都是会显灵的,引玉大胆揣测:“难不成是神佛做了什么令他们不喜的事?”
莲升摇头,往外边浓黑的天一睨,“神佛哪有这等闲情。”
引玉又说:“那便是求而不得,恼羞成怒了。”
莲升转头回望,轻轻哂着,“倒是有些道理。”
引玉想起怀里的木人还被封着嘴,索性跟着走进屋里,把它举至莲升面前,说:“兴许这玩意能看出什么。”
木人眼睛转悠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快放开我的嘴!
莲升只好抬手,往它嘴巴一碰,把噤声术解了。
那一瞬,耳报神口中的话好像流水那样滔滔不绝,用老人家的语气稚声道:“真是罪大恶极,难怪此地鬼气冲天,原来是罪有应得!”
它冷哼一声,又说:“照我看,这里还要死许多人。”
“看得出这里何故变成这样么。”莲升朝木人嘴边一点,示意它说点该说的话。
“我只看未来,不看从前。”耳报神全然不认是自己能力不济。
引玉朝那东倒西歪的神坛走去,把上边的三足小鼎扶正了,本想用回溯之法看看过去的事,哪料,来了这后,她竟什么也看不见。
看来这慧水赤山,和此前的小荒渚还是不一样的。
“再去别处看看。”莲升又往外走,近要走到檐外时,蓦地顿住脚步,往后朝引玉斜去一眼。
引玉走得乏力,懒懒散散投去一个眼神,“走呀,鱼老板。”
莲升这回没抬手,目光凉飕飕的,手腕一转,幻出了一把纸伞。
“难不成您也有七十二神通?”引玉没见过这本事的,要不是被冻得快没知觉了,她定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我没这本事。”莲升谦逊,打开伞朝引玉头上一遮,“走。”
站在伞下,连肩背也挨不到雪了,引玉呼出一口气问:“刚才怎么不打伞。”
莲升承认得倒是爽快:“在小世界呆太久了,忘了。”
四处屋舍倒是不少,但极难见到一个人影。两人正找寻下一个庙宇道观时,忽见远处雪面上有一道脚印。
照雪势看,脚印只能是新的,否则早被掩过去了。
引玉只觉得那脚印孤零零的,很稀奇,挑眉说:“大雪天的,这人独自往哪走呢。”
没几步,就看见地上落了张黄纸,似是那人掉的。
这晦雪天的人都那般不敬神佛了,还随身带着黄纸,当真离奇。
莲升循着那道足印往远处看,神色如常地说:“跟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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