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玉躺到床上,眯起眼说:“不过,我担心那掌柜会和康家通风报信,康家知道了,许是会告诉无嫌。”
莲升只说“我在”,别的只字不提,坐在桌边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还捻着手里的菩提珠,许是心里还念起了什么清心咒。
菩提木珠撞在一块,连响声都显得格外沉静冷清。
破过戒的人,当真有这么容易沉心静气么,引玉不信,她想做坏人。直至如今,她才知晓梦中说出“想让你破戒”的自己,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绪。
只是,这次她要这人亲自破戒。
引玉昏昏欲睡,周身一沉,便撞入梦中。
梦里的塔雪山般层层垒高,高不见顶,檐上万千铃铎无风而动,纷乱的叮当声响彻白玉京。
面前那跣足踏火而来的人已诘问完毕,却没立刻说要行刑。
引玉手脚俱被魂束着,只一双眼能凭心而动,她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质问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看,你我夜夜抵足相偎,都好像是你的委屈求全,委屈着你了?”
莲升低头看她,不发一言。
引玉轻轻哂着,又说:“莲升啊莲升,头回与你恩爱,的确是我的私心,是我威逼利诱,可你抗拒过不曾?手长在你身上,后来数次也都不是我要挟着你动的呀,你神色是冷,摸向我的手却好烫,烫得我心血滚沸,你乐在其中呐。”
“你……”
“就算没有恩爱过,那翻云覆雨时,你心中的激荡不假吧?”引玉一动,魂索便被牵得当啷响,她挣扎着想站起,可惜长索不容她站。
“不假。”
“那我们之间的‘恩’,就算没有成千,也有数百吧?”引玉悠着声。
“……有。”
“诘问前,我说要托你办事,你道不合规矩,如今问罪结束,该我说话了吧?”引玉没等莲升答,继续说:“我的真身不知所踪,如今只有这单薄的魂可以托付给你,你要带我到小荒渚邬家,我要查明一些事。”
“你要查什么?”
引玉听得一哧,勾起手指说:“来呀,想听么。”
莲升朝她走近,提裙弯腰。
不想,引玉一口咬在莲升颈侧,咬得是一个鲜血淋漓,然后猛将身前人推开。
她唇边沾了一圈朱红的血,像极地狱恶鬼,笑盈盈说:“才不说给你听。”
天雷降下,地火也熊熊燃起,被推开的人再度上前。
在电光要沿着魂索爬到引玉身上时,莲升只手将四道粗索劈断,抬臂接住了触目惊魂的劫雷!
作者有话说:
=3=
第66章
引玉知道天雷要降, 所以故意在这关头推开莲升。
只是她没想到,那被咬得伤痕累累,一双眼还红得好像衔悲蓄恨的人,竟还会上前。
魂索一断, 天雷便不能成尺成丈地下攀, 而像使尽浑身解数般, 劈头落下。
莲升接了雷,双眼下视, 挨一道雷便闷哼一声,从始至终寸步不离。
所以不论雷声如何灌耳, 如何惊天撼地, 都与引玉无关, 劫雷根本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引玉仰头不动,眼里除了莲升, 便是那凌厉夺目的雷光。她问不出来, 也无需多问,莲升的眼里已写满回答。
那日的雷劫足足降下九十九道, 九十九道全被莲升扛下。
看似冷心冷情,在诘问时咄咄逼人的莲仙,竟不声不响逆天而行。她看似是石头心,可一旦有人在她胸口捣上一捣,她的心便会软得一塌糊涂。
天罚还没结束,千层塔下的处刑台外众仙在席。有人起身, 厉声质问:“天净妙莲,你知错犯错, 包庇屠杀小悟墟众佛陀的罪人, 此时收手, 尚有轻罚的余地!”
“你如何对得起灵命天尊!”另一人道。
的确,莲升算得上是知错犯错。
这这白玉京中,是身为妙法金莲的她执掌天地刑罚,须忘情而至公,须不偏不倚。
可莲升没有应声,还在抵挡浩瀚掣电。她手一掐诀,数以万计的金莲开在身侧,让刑台外的人寸步不能近。
这是天净妙莲独独能使出的禁制。
朵朵金莲垒成屏障,在烁烁金光中,引玉露出笑,好似在苦难中汲到欢愉。
她打趣问:“莲升,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怕天道怪罪,不怕成为白玉京里第二位罪人?”
第一位是她,第二位么,尚不知花落谁家。
金莲外众仙,只看得到疾电奔走而下,却不知台上发生着什么。
“天净妙莲,你还记得你在仙辰匣前是如何起誓的么,就算灵命尊心慈,天道也不会饶你!”
“你现是替她接雷,接着是不是还要助她潜逃?”
“切莫执迷不悟!她离得了白玉京,如何逃得过天道追命!”
莲升只手接雷,目中似含了难以言说的嗔怒,可在捏上引玉下巴时,力道却至轻至柔。
引玉偏要落井下石,说:“莲升啊,这白玉京你怕也待不下去了,当个满身枷锁的仙有什么好,不如和我去小荒渚,那地方没有那么多的戒律,没有白玉京,你一定会喜欢。”
她眉眼中满是情思,姿态绵软,像唬像哄,更像勾。
她总有办法让莲升心绪大乱,似乎她才是执刑者,言辞间不断折磨着莲升的定力。
“你到底因什么要去小荒渚?”莲升不由得多施了点儿力,弯腰冷眼靠近,鼻尖与引玉相抵。
惊雷撞得她脊背一震,两人的气息便好似被揉碎在一块。
“因我喜欢。”
细微的劫雷沿着莲升的手,延伸到引玉身上,引玉为之轻颤,才知莲升有多痛。
引玉不像莲升,会苦苦隐忍,被那劫雷一碰,她便要轻呼出声,偏要给莲升听到。
好似床笫间的碎语轻吟,不算刻意,却叫莲升动弹不得,将她心里的那些清规戒律全糟践成云烟。
莲升冷声说:“还不肯说?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告诉我,当时小悟墟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逼你动手?你去小荒渚,是要查此事吧。”
“没谁,是我自己动的手,我一刀一个,杀得爽快。”引玉手腕脚腕俱被魂锁勒红,眸色却清凌凌的。
她伸手想朝莲升拥去,可魂索就算断了,也沉重无比。
当啷一声,彻底莲升那些不可冒犯的戒条全捣成糨糊。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现在啊。”引玉好似在吹枕边风,说话轻悠悠,“谁也不敢全信,但我还是要托你送我离开,只能托你。”
“你可知我冒险送你离开,将承受何种后果?”莲升揽住引玉后头,迫使那微张的嘴唇朝自己贴近。
引玉眯起眼说:“我知道,你不敢么?”
莲升对着那张张合合的唇,先是怒发冲冠般撕咬一番,随着下颌被津液打湿,唇齿间的吞吐变得愈发细慢。
她敢。
引玉就是一张素净绝妙的纸,在多次的缠绵温存里,已经被莲升摸清摸透了,她身上不论哪一处,都能画上落梅,红墨零星一洒,便会漂亮得无与伦比。
头一次时,还是引玉牵着莲升的手,令这不肯屈服于欲念的天净妙莲在自己身上作画,她说:“会画画儿么,往我身上画,画出你红莲的模样,当我为你所有。”
天净妙莲,心不静,又如何能净。
若非如此,莲升也不会执着于嬉弄引玉白生生的脖颈,也不会捣得她起伏的胸口屡屡后缩。
引玉眼里欲意渐浓,就算被吻得失神,也仍在定定看着莲升,字音稀碎地说:“莲升,你看你,不答又如何,你的一举一动全是‘敢’这一字。”
“你就如此笃定?”莲升吻着引玉半露的肩角,戒律已被打破,索性让固守的清规碎得更加彻底。
“你又破戒了。”引玉眼里笑意更浓,手脚不便动弹,她就用口齿捉弄起莲升。
她咬上莲升扣住她下巴的手,净往虎口上咬,咬得血迹斑斑,还把那点血锈味全卷进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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