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她迟早有天会被天道发现,如今能扯上两个垫尸的也好!
雷又劈了下来,在几近劈到树冠时,竟猛地收回。
“劈,往这儿劈,劈得响亮一些,最好比我被断尾的那日动静更大!”龙娉扯起嗓喊。
莲升忍痛勾手,将地上抖如痉挛的蛇勾了起来。
她双眼与龙娉的一对蛇目只隔咫尺,根本就是将龙娉的蛇目视若无物。
龙娉一愣,明显僵了一下。
莲升哑声说:“你此前就回过一次不移山,在外面兜转多年,如今又回到此地,看来洞里的东西对你来说十分重要。”
龙娉刚想吐出蛇信,嘴便被捏了个正着,只得用腹语说:“我想回哪就回哪,你们管得着么。”
“实话实说,你究竟藏了什么。”莲升松开她的嘴,按住她一只蛇目,微微往里一逼。
力道不重,威压却重,叫龙娉觉得,她的眼珠子要裂了。
龙娉顿时动不敢动,腹语也不用了。
引玉轻声一嗤,说:“不答也没关系,我们等会就去将你那巢翻个底朝天。”
龙娉本欲拱身,想做出进击的姿态,可惜眼珠还被按着。
她可以死,却不想瞎掉一只眼,她的眼是她能力所在,是她的全部!
天边又是一阵轰鸣,这轰鸣声一次比一次响,一次比一次叫莲升痛不能忍。
莲升故作镇定,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无声息地攥紧了。
引玉一看便知,莲升多半是要撑不住了。
引玉干脆说:“将她镇在此地,你稍作歇息,我去一探究竟。”
莲升没有应声,抿起的唇角边溢出少许血色,她倏然将手上那黑体金环的蛇一掷在地,翻掌令金莲一绽,照着龙娉连眼都睁不开。
这金光……
龙娉心惊胆战,硬着头发再度睁眼,想将那金光看得更真切些。
金莲一绽,便朝龙娉头顶倒悬而下,展开变作一熠熠烁烁的囚笼。
龙娉哪里忘得了这金光,正是因为这金光,她才四处躲藏。她朝这金光囚笼猛撞,企图撞出条出路,可惜身刚挨上去,便痛到好像骨头尽碎。
她扬声:“我猜你们和拿我东西的关系匪浅,正好你们也要找她。”
莲升转身,只施她余光一瞥,冷汗直冒地说:“那又如何?”
不过是开口一言,她唇角便溢出了更多的血,那朱红之色沿着她下颌徐徐往下淌,衬得她面色越发苍白。
自那日在小悟墟石像里身中役钉,引玉终于又见到莲升面庞沾血。
这朱色一旦沾在莲升身上,便一点也不旖旎,也不会令人觉得脆弱,只单是艳,是那种不可触及的艳。
引玉看了龙娉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俱不看她,龙娉心急如焚,咬牙切齿喊道:“不如……不如我们联手,我也想揪出她所在,她如今尚欠我一样东西!”
“你连归月在哪都不肯说,还想和我们联手。”引玉这才出声。
龙娉生硬一笑,说:“我说了,我不知道那只猫去了哪里!”
“那你便在此地老实呆着。”莲升一开口,鲜血又汩汩而流,偏偏她神态自若,便显得越发艳而冷漠,傲世而轻物。
引玉将目光从龙娉身上撕开,只看莲升,她紧皱眉头,不敢想仙辰匣究竟磕撞到何种程度。
莲升揽上引玉的腰,两人顿时身轻如燕,迎星河而上,瞬间就没了影。
引玉哪里敢挣,反而环住莲升,还展出画卷缠身,让莲升不必施力。
她多看一眼莲升唇角血迹都觉得刺目,只得凑上前将血迹抿去,唇贴着莲升冰凉的下颌说:“不是说了我一人上去看看究竟么,你跟上去,是不要命了?”
离白玉京越近,莲升与仙辰匣的牵系就会越深,也越会痛如刀割。
她良久不能出声,可被引玉直直盯着,只得在缓过一口气后,立刻说:“我料想天门将开,届时仙辰匣也不必再冲撞禁制,此痛并非无休无止。”
“我以前以为,你是顽石做的心,如今看心并非顽石,反倒这一身体魄是铁打的。”引玉说。
莲升不再多言,她口头不断涌上浓重锈味,多说两句,必定要口吐鲜血。
引玉也情愿莲升别再开口,她远远见云上瑞光熠熠,那冰雕玉琢的楼阁高高耸立,便知白玉京已近。
在地下时,仙辰匣冲撞天门禁制的动静就像极惊雷,如今临近白玉京,声音更是大到能穿透耳膜。
就好像山崩地裂。
引玉将莲升带到云上,察觉到,这和她贴得奇近的人虽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周身分明迟滞了不少,许是使不上多少气力了。
到云上,引玉看向天门,门内依旧被幻术覆盖,既看不到仙辰匣,亦不见白玉京应有的狼藉。
但是,门上流光出现了众多裂痕,好似琉璃将碎。
又是一阵轰鸣,撞击声近在咫尺,撞得引玉两耳嗡嗡。
这到底是天道所下禁制,禁制一波动,震荡而出的气劲便推得引玉趔趄数步。
她赶紧将莲升扶稳,才一扭头,惊觉莲升的耳朵竟流出了血!
引玉面色骤凛,说:“莲升,捂住双耳!”
她笃定自己定是喊了个撕心裂肺,偏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嗡鸣声源源不断。
莲升面色不改,反朝引玉耳廓轻轻碰去,食指一刮,转而把沾了血的手伸到引玉面前。
引玉才知,原来自己的双耳也被震伤,此时血流不止。
天门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然而仙辰匣猛撞禁制的声音,她们彻底听不到了。
怎么会?
聋了不成?
引玉忙不迭展开画卷,将莲升拖入其中,用真身画卷来挡住些许天道罡气。
入画,又是芙蓉浦,只是如今画中的芙蓉浦已找不到香满衣和云满路闹腾的念。
引玉坐在路边石阶上,心有余悸地望向天际,捏起袖子给莲升擦拭耳畔血迹。
莲升明明已痛到动弹不得,却还固守着那不偏不斜的姿态,光是那端庄坐姿,便好似含有禅意无尽。
她捏住引玉手腕,半晌动了动唇,观口型,应当是“脏”这一字。
引玉偏要用素色的袖子给莲升擦血,半晌双耳还是嗡嗡响,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她心里不免觉得好笑,抬臂挥出零星墨汁,墨汁在半空中凝成字。
「好笑,你说我们像不像一对苦命鸳鸯,如今双双失聪。」
莲升抬头看字,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约莫是嗤了一声。她抬臂将墨字打散,令其凝成别的字。
「写字作甚,是不会用心声了?」
引玉静默不动,五指一拢,将墨汁全收了回去,传心声说:“这不是怕你双耳失聪,心也失聪么。况且你如今身受重伤,是柔弱不能自理,我怕只光我传得出心声,而你传不得。”
莲升神色复杂,没想到“柔弱”二字有朝一日能落在她的头上。
她静了片刻,动以心声,“动用心声是要费些心神,不过,你也不必将我想得如此不堪一击。”
“也是,到底是泽芝上仙。”引玉打趣。
莲升下颌的血迹糊成一团,一些沾上唇沿,勾出唇珠轮廓。
引玉看得心跳颇快,干脆敛起目光,传心声:“禁制将破,还得做足准备才行,白玉京里指不定是尸山血海,可别被吓懵过去了。”
她是苦中作乐,其实单是回想当年幻象,也仍是心有余悸。
莲升早对白玉京的现状有过许多猜想,说:“要想破局,总该要走到这一步。”
引玉低垂眼眸,忽然间竟听见当啷一声响,似是小悟墟里的悬钟被撞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3=
第140章
这绝对是小悟墟的钟声, 引玉听了多年,绝不可能听错,她甚至分得清,钟声来自于哪一口钟。
在听见钟响的一瞬, 她那些尘封的记忆纷纷复苏, 在灵台中叫嚣着冲上颅顶。
带着厚重感, 余音不绝,藏有无尽禅意, 乍一听好似慈悲满怀,对这世间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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