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拿远,眯起眼又看了一遍,说:“按理来说,还得有另一人与他同行,会是谁。”
邬挽迎和吕一不熟,根本答不出,只轻飘飘朝邬引玉睨去一眼。
邬引玉也觉得诧异,皱眉说:“别看我,我教了他法子就走了,再说,他认识的人我未必认识。”
她话音微顿,问道:“他在萃珲门外失踪的?”
“不出所料应该是,我们还是通过车辆定位找到萃珲的。”吕冬青杵着拐杖坐下,叹了口气说:“这不是寻常失踪,我们吕家子孙,我都会用红线,将他们与生辰石系在一起,用来确定他们的所在和安危,这一回,他们的红线直接……断了。”
邬引玉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生死难定,果然不是寻常失踪。
“你们先回去吧,等萃珲八宝楼发来监控录像,定能找到一些线索。”吕冬青神色疲乏。
话已至此,在吕家其他人过来后,邬引玉和邬挽迎便离开了,各开各的车回了老宅。
进门后邬挽迎停住脚步,扭头问:“在市一医院时,你是在吕老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吧。”
邬引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此前你是不是也在我身上看见了那股阴气,所以才问我可曾与吕老有过接触。”邬挽迎又问。
“不错。”邬引玉不厌其烦地回答。
五门虽习的是除鬼镇邪之术,但并非人人都能有阴阳眼,也并非人人都有这天赋,所以邬挽迎才走上了经商之路,在这一行里,他混得更如鱼得水。
“但它又没有阴邪之气该有的气味,我一时半刻确认不了,它究竟是不是阴气。”邬引玉目露迷蒙,嗓音却放得轻飘飘的,似乎浑不在意。
邬挽迎眉心一展,说:“吕老自己也并未察觉,或许是你看花眼了。”
“大概吧。”邬引玉颔首,把桌上没吃完的蛋糕捧了起来,慢吞吞往楼上走。
她长得高瘦,外人看来是一副挑剔的样子,实际上毫不挑食,不论是甜口还是咸口都爱吃,辣些的也能吃。
回到房里,她随意把旗袍脱在地毯上,赤手赤脚地伏在床边,把那一小块蛋糕吃了。
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那光恰好就照在萃珲八宝楼送来的锦盒上,使得盒里的红玉也亮着,好似一团烧起的火。
邬引玉瞥了一眼,走去把玉拿了起来,就着昏暗的光,翻来覆去打量。
这块玉委实古怪,不论她怎么捂都焐不热,好似一块不化的冰,但也不至于像冰那么凉。
其实她不太喜欢冰冷的东西,她喜欢看雪,却对冬天喜欢不起来,因为她手脚常痛。
这毛病自幼就有,可以说五门中人多少都有一些,大概是沾染了阴邪之气的缘故,俱是痛在关节,而冬天最甚。
她倒是去医院做过好几次检查,但都检查不出问题,偏偏严重时会痛到走不动路,只能在床上蜷着,身上还会冷汗直冒,得吃止痛药才能缓解些许。
邬引玉看了一阵就把玉放下了,扭头便往浴室走,只想快些泡进热水里,就怕周身骨头又会发疼。
这次的梦来得很突然,好像她仅仅是合上眼,身侧景象便大变了样。
白玉。
入目一片玉白色,所有亭台楼阁都像是冰雪雕成的,偏偏此地不冷,甚至还长了许多古怪的绿植。
诸如墨芯火蒂的芙蕖,琉璃瓣的白梅,如萤虫簇拥而成的金水苔……
再一看,眼前又是那千层塔。塔层层叠高,如同冰铸的尚方宝剑,从高空直劈而下。
塔上每一层都贴了黑色符箓,其上文字如随手涂画,不解其意。
塔顶一眼望不见,其上被魆黑浮云遮掩,云间闪电骤亮,鹰撮霆击般猛啄而落。
惊雷还未落下,邬引玉便觉得周身滚烫灼痛,眼前那冰雕玉琢的楼阁随之染上血色。
再一看,哪是什么血光,分明是红莲业火从地底烧了出来。
可是邬引玉喊不出声,只能奋力挣扎,然而那臂膀粗的魂锁将她死死缚住了,她根本移不开半步。
疾电落下时狂风乍起,呼啸声中夹杂着声声钟磬,每一声都似是在诘问罪状。千层塔的檐角上一众铃铎也在晃动,好像在随声附和。
一个冷淡得好事不关己的声音在问:“受刑者戕害小悟墟佛陀,可知罪?”
好熟悉的声音,听得她心如刀绞。
闪电裹身,火焰蒙目,邬引玉很快便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等她一个激灵再度睁眼,才发觉自己竟泡在浴缸里睡着了。
邬引玉连忙打开花洒,用热水冲了身,洗完便赤着身躺到床上。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总是不喜拘束,怎么舒服便怎么来。
临要睡着的时候,枕边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她不耐烦地拿起,但在看见来信人是萃珲八宝楼的那位经理时,脸上烦躁全无。
邬引玉打去电话,把丝被拉高了一些,微眯起眼问:“有什么消息?”
“联系上鱼老板了,她对这玉还挺了解,断言这就是一对儿。”萃珲的经理说。
邬引玉坐起身,紧捏着丝被一角,悠声问:“既然如此,后面的那块玉还会拍么。”
萃珲的经理干声笑起,“您也知道,后面那块玉连委托书都还没签,这样的东西我们哪敢拍啊。”
“东西还在你们那?”邬引玉又问。
“给鱼家那位新当家拿走了。”
“鱼家当家?这就称呼上了。”邬引玉哧地笑了一下,往床头一倚。
她摸索着把桌上的烟杆拿了过去,没放烟丝,就只是捏在手里把玩,说:“你们拿着烫手,可那东西要是在她手上不见了,我看你们得更烫得慌吧。”
萃珲的人赔笑说:“鱼老板给得多啊,且她答应了会把事情处理好。”
“那你们怎么不问问我能给什么价。”邬引玉垂着眼,甩起烟杆上的红穗子。
“邬小姐。”萃珲的经理小声说:“不是谁都愿意多给钱的,我还不了解您么。”
邬引玉屈起一条腿,下巴往膝上一撘,笑说:“这么说来,鱼家新当家出手还挺阔绰。”
作者有话说:
=3=
第6章
和萃珲八宝楼那经理聊完,邬引玉转头就给邬挽迎发了消息。两人鲜少聊天,她翻了通讯录许久才找到邬挽迎的名字。
邬引玉直奔主题道:“鱼家那位新家主截了我的胡,我想找她谈谈。”
“截胡?拍卖么。”邬挽迎一顿,不解道:“她拍了就是她的,你找她谈什么,如果你真想要,在萃珲时理应出更高的价。”
邬引玉悠慢地说:“她没拍,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要是有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就是。”
邬挽迎鲜少去萃珲八宝楼,的确不太清楚个中规矩,沉默一阵才说:“两分钟。”
听到这回答,邬引玉马上挂断了电话,把桌上那五分钟计时的沙漏一翻,撑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盯了起来。
邬挽迎一向守时,沙子漏了一半不到,果真发来一串数字,看着应该是鱼泽芝的号码。
邬引玉心情颇好地存了下来,很快便给鱼泽芝发去了信息。她没有扰人清梦的习惯,如果鱼泽芝此时没有睡,自然看得到她的短信。
过会儿,对方发来了两个字。
-你是?
-邬引玉。
邬引玉不卖关子,直接说看上了对方从萃珲八宝楼取回去的另一块红玉,并开始询价。
-那你该向所有者询价。
邬引玉朝萃珲的锦盒睨去一眼,侧身从柜子里翻出烟丝盒。
那珐琅烟丝盒沉甸甸的,里面烟丝却不剩多少了,捻到一起也只有一小团。
其实邬引玉的烟瘾不大,只是格外爱看这缭绕的烟雾。盒中烟丝是她千辛万苦才拿到手的,不像其他香烟苦涩呛鼻,它味淡且香,相比之下好闻不少。
点燃烟丝,她轻吸了一口,斜倚着床头吐出,思索了片刻才拿起手机打字。
-我以为玉已经算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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