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来看,归月身沾孽障不假,她和无嫌有几分相似,都成了替罪羊。她或许身中幻象,或者是被夺舍,也或许……是中了役钉,只是如今还不能断言。
叶进焯哑声:“后来猫妖再没有出现,我就算想报当夜之仇,也不知道该上哪里找她。”他一顿,喊了婢女进屋。
婢女推门进来。
“把那只铃铛拿来。”叶进焯说。
婢女转身去取铃铛。
叶进焯眼中还含着悔恨,二十多年的时光,哪足够洗去他对赵明心的悔和情,他忙不迭问:“二位此前说,曾见过这只铃铛,不知是在何时何地见到的,那时猫妖便已四处肇祸了么。”
引玉稍思索一阵,才说:“实不相瞒,是故友之物,那时她还不是叶老爷您口中的模样。”
叶进焯愣住,他恨屋及乌,差点怒目相视。
引玉皱眉说:“照你方才所言,猫妖说话声低缓沙哑,可我认识的猫却不是这样的,她虽也爱笑,却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在作恶时,还露出那般邪性的神色。”
“人会变,妖自然也会。”叶进焯握紧十指,“你们认识她时,她或许善良,但我夫人和当年的婴孩岂能是白死?”
“我知。”引玉温声,“我并非为她开罪,只是觉得,当时她可能受别人指使,要想为当年的亡魂报仇雪恨,捉她不够,还得找到她背后之人。”
叶进焯露出苦笑,“谈何容易,这么多年,我连猫妖都找不到,拿什么找她背后之人。”
莲升淡声:“会有法子。”
“你们上一回看见猫妖,是何时?”叶进焯急切问。
“实话说,我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你之前,到如今已有二十三年。”引玉低头喝茶。
叶进焯茫然道:“如今你们可有头绪?”
“暂无。”引玉坦白。
未几,婢女把灵器室的铃铛取了过来,古旧银铃摆在木托盘上,显得小巧无害。
她放下托盘,看了来客两眼,掩住唇凑到叶进焯耳边说:“老爷,小姐还未见回来,可要派人去找?”
叶进焯按住眉心,摇头说:“又是找那瘸腿的去了?随她。”
婢女声音虽然放得轻,可引玉和莲升耳力好,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婢女犹豫。
“怎么。”叶进焯问。
婢女说:“今日小姐出去有两个时辰了,我疑心姑爷是到地下去了,小姐会不会也……”
叶进焯当即变了脸,冷声说:“让卫先生用搜魂术找,如果小姐去了地下,立刻将她捉回!”
婢女朝门外投去一眼,连忙应声,老爷口中的“卫先生”,就是叶家的门客。
门一合,叶进焯才拍了两下胸膛,想将闷在心头的气给拍散,说:“见笑了,两位应已有所察觉,这地方一个人影也没有,稀奇至极。二位有所不知,扪天都的人都到地底去了,那地下设有赌庄,下边的人全都流连忘返。”
“的确奇怪。”引玉正巧也想问问这事,没想到叶进焯自个儿起了话匣,说:“来时听见地下传出声音,我们以为城民是为躲妖魔才到地下的,下去一看,才知是牧猪奴戏,赌来赌去那等事。”
“可不是么。”叶进焯神色不善,“叶绻新婚,那桩婚事我几度反对,可她竟以死要挟,我才不得不应下,她心上那人一颗心都吊在地下,成日往外跑,瘾大得很,我恨不得将他手脚削了!”
引玉不想过问别人家事,说:“此事着实稀奇,我去过不少地方,有些城廓也兴赌乐,却不见别人如此沉迷。”
“起先我们二人以为是幻术所现,后来发觉沉迷赌局的都是活躯活魂,便以为众人是受了妖法。”莲升淡声,“但都不是。”
“说起来,这赌博之风,还是在猫妖走后忽然兴起的。”叶进焯又皱紧了眉头,“那时我以为,是上次幕后之妖所为,毕竟那妖惯会隐匿气息,而众人沉迷赌局又绝非偶然,谁知是不是那妖突然再起坏心。”
“细说。”莲升道。
叶进焯只好又徐徐说起当年之事。
当年赵明心的丧礼办了有四十九日,等七七全部过完,叶进焯才像被抽了魂一样,成日迷迷茫茫,不知日子要怎么过。
就是在忙完丧事后,他才得空到别处走一走,这一走才知道外边的人竟都不见影了。
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明明只过去一个半月,却好似有隔世之久。若非叶进焯身上筋骨还痛,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就在四处游走时,叶进焯听见脚下传来声音,下去后差点被欢呼惊叫声给震聋。
地下的人沉迷赌局,要么大笑、要么懊恼,比猫妖祸乱时更为生动和乐。
叶进焯险些加入赌局,在掷出钱袋后,才猛地回神。他不管不顾往外走,到了地上才发觉刚才的赌瘾来得太突然。
叶进焯百思不得其解,别说沉迷,他此前可连碰都不曾碰过此等玩乐,难不成……是妖术?
可城中妖气都出自小妖,寻常小妖哪有这等能耐。
不得已,叶进焯深入虎穴,再入地下赌庄,在四处暗暗布下铜镜和符箓,想要一窥究竟。
回到叶家后,叶进焯动用铜镜窥探了一月有余,依旧找不到答案,那时叶家已有不少家仆因为沉迷赌局,久不见人影。
此事不妙,叶进焯连忙在叶家布下法阵无数,然而直到如今,沉迷赌局的人越来越多,而众人深陷赌局的原因还是没有找到。
“后来我只能将家仆全部换去,命他们绝不能参与赌局,连踏进去半步也不行。”叶进焯冷声。
引玉若有所思,说:“我听那叫茗儿的丫头说,有些新生的刚出世就迷恋赌局,此事当真?”
叶进焯摇头,说:“那是因为,有些孩童尚在襁褓时,就被带到了地下赌庄,单单是进去,也许还能保全心志,但一旦碰过里边的东西,必会沾上赌瘾。”
“原来如此。”引玉困惑消除,“我还以为真如茗儿所说,城外来的人不会沾瘾,所以叶家老爷您才在外边招家仆。”
叶进焯叹气道:“我那是无奈之举,只要是这扪天都里的人,都有可能进过地下赌庄,只要一个去过,其他人受其蛊惑,也会忍不住前去,我想保全叶家,只能把家仆彻彻底底换掉。”
莲升若有所思,赌局,十二面骰,骰中鬼像……
她忽然问:“夫人丧礼那段时日,城里没有妖灾,不知可有闹过鬼祸。”
叶进焯迟疑着摇头,说:“我那段时日无心理会其他事,后来我想找人一问究竟,那一个个的心里只有赌局,根本不答话。”
“那你可有见过,十二个面的骰子?”莲升又问。
叶进焯摇头:“闻所未闻。”
引玉心知这事还得她们自己摸索,看向莲升说:“看来我们还得到地下去。”
叶进焯连忙制止:“使不得,我当时只是碰了一下赌桌的桌角,疲心竭力才稳住心神,二位就算境界高深,也万不可放松警惕!”
“无妨。”莲升淡声。
叶进焯愣住,想起这二位是进过地下的,修为指不定高他多少,他只好说:“那也要……处处小心才行。”
他蓦地起身,搁在案上的手无意碰到托盘,才想起方才让婢女取来的铃铛,说:“就是这枚铃铛,当年明心自爆而亡,也没能留住猫妖,只留下这只铃。”
引玉拿起银铃,良久才说:“我知道猫妖罪行累累,当年的惨案绝非三言两语能平淡概述得了的,也心知叶老爷未必愿意将银铃赠人,不过还是想问一句,叶老爷可愿将银铃送出?”
叶进焯定定看着铃铛,一些怅惘和懊愠又浮上眼梢,他哑声说:“我将铃铛留着,原是想借由此铃,不忘当年之仇,但如今想想,若要借助外物才不忘恨,那便愧对了夫人和当年遍城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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