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莲升应声。
猫儿却要看着引玉, 见她避开, 还特地绕到她身前,那墨洒般的尾软绵绵往她足踝上缠。
避不开, 引玉索性低头看猫,说:“撞钟撞得疼不疼?”
“疼?”归月的念遍体鳞伤,明明变成了猫儿身,一双眼还亮得厉害,好像兴高采烈,“能撞到把你们引来, 那就不算疼。”
引玉心觉酸楚,轻轻一哂, 问:“这么说, 你撞钟这么久, 除我们外,别的人影都没见着?”
“可不是么。”猫儿原先亮晶晶的眼倏然一黯,看似有些萎靡,嘟囔说:“这小悟墟当真无趣,也不知住这的人怎么挨得住寂寞。”
说完她胡须一动,悄悄朝莲升睨去一眼,改口说:“一定是我不够沉稳。”
莲升仰视悬钟,说:“住在这的当然也会寂寞,或多或少罢了。”
归月脸上白须又微微一抖,蹲坐着舔起爪,说:“最初藏在石像里时,哪有如今这么孤寂,那时我就算闭着双眼,也能看到凡间的一些景象,即便看到的不多,也足够聊以慰藉。”
“你可有见到一只蛇妖?”引玉皱眉,“她可曾对你……下过狠手?”
“蛇妖?”猫儿一嘁,“没有见过,区区小蛇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爪子的功夫,便能叫她跪地求饶。”
这的确是归月会说的话,毕竟在这白玉京上,她连天上飞的都不怕,岂会怕什么蛇妖,就算是莲升,也只能勉勉强强在她心里排上号。
“罢了,不知道也好。”引玉摇头。
其实她心里还有诸多疑惑,譬如归月离开白玉京后还做了什么,又是如何落到龙娉手上的,不过这些都已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
她终于得知,归月还活着。
猫儿的念却陷入了苦思,嘴上念念有词,眸色也变得急不可耐,说:“为什么如今就看不见了呢,怎么会看不见,不论是睁眼还是闭眼,连一闪而过的场面也见不着了。”
莲升皱眉,目不转睛地看着归月的念。
归月的念心急如焚,当真将自己当成了正主,喃喃说:“可以前又是为什么看得到呢,是、是我舍了一念在凡间么?”
引玉看得心惊,不愿揭穿这一假象。
可是,归月动用的念力越多,念上裂痕就越是明显,就好像藤蔓中长出蛛网般密密麻麻的丝,连带着一张脸都变得不清晰了。
这一念,快要碎了。
“归月”哆嗦起来,小声说:“不会我才是那一念吧,我身上好疼。”
引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极其想施术助这一缕念留下。但她忍住了,她那么做,只会让归月的念更加痛苦。
猫儿一顿,看向自己近乎破裂的身,突然有所感悟。
她本是垂着眼眸思索,良久才抬起头,看向引玉说:“我知道了。”
引玉神色微松,心里明白,如今这念什么也看不见,是因为正主被困在了某处,或许是一个类似十二面骰的地方。
可她不能说,这念唯有自己梦醒,才能轻松离去。
“归月”的身影逐渐拉高,变作人身站在引玉面前,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哪还余有急色,看着又是一副神气的模样。她笑眯眯说:“无妨,如今见到你,我心愿已了,痛不痛的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向来不怕痛。”
“这白玉京上,就属你厉害。”引玉清楚得很,归月最喜欢听这样的话。
猫儿得意,转身背对引玉,努嘴又说:“在这白玉京里,我最喜欢的就属你,你待我百般好,旁人恨不得把我从白玉门上赶下来,唯你替我说好话,还会把凡间的酒分给我喝,那酒可真香啊,细数下来,我似乎有二十多年没喝上酒了。”
什么好与不好的,想必都是托辞,最后那一句,才是归月的念真正想说的。
莲升也不出言纠正,明明这白玉京上,她可没有驱赶过这只猫。
引玉听得笑了,说:“来日再一起喝,芙蓉浦里还有许多美酒,到时我带你去。”
“归月”喜极而泣,捏起袖口擦拭眼泪,泪花盈盈,嘴角却还是一个劲往上勾。
她小声说:“你真好,你素来受天道喜爱,旁人不能做的事,天道从来不阻你拦你。我曾妄图揣测过你的身份,但琢磨个头痛欲裂,还是没有结果,我索性不去想了,等你何时想说了,再告诉我好不好?”
这一念更是裂痕百出,引玉如何说得出一句“不好”,索性颔首说:“一言为定。”
猫儿扭头,笑得甚是灵动,可惜笑颜被裂纹破坏,显得脆弱易碎,又说:“你一定能让白玉京恢复昔日模样,是不是?我呀,可好久没到白玉门上趴着了,那是我的窝,后来换了哪一处都不舒服,到处都是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没人和我说话,白玉京好寂寥。”
“莫说天门了,待此事一了,我还能携你到凡间看花。”引玉哄着她,又说:“有花有酒,你还能化作猫身扑蝶,开心不开心。”
猫儿眼都亮了,当即应声:“一言为定!”
她话音刚落,身形碎作飞絮,一瞬就没了影。
莲升抬手,堪堪握住飞扬过去的一缕,可刚展开五指,那莹白念缕便消失无形。
过了许久,她才轻吹掌心,说:“去哪里看花,水晶花?”
引玉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时,我邀你看水晶花你不肯,如今还不乐意我和别人去看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莲升神色淡然。
引玉把莲升的手抓了回去,往对方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如今仙辰匣归体,又得瑞光照耀,莲升身上颓色所剩无几,也不像先前那么脆弱了。她看向引玉造作的手,说:“便当我是这么说。”
引玉又轻捏莲升掌心一下,其实她还挺惦念莲升此前那弱柳扶风的模样,不过想到莲升要受痛,便还是收了念想,松了手说:“怎么还心口不一,是不是又俗了?”
“俗不俗的,你不是早就清楚。”莲升淡声。
石像中昏暗无光,许是因为灵命心绪大变,而这尊像与牠的牵连又断了太久,所以像中密密麻麻的经文变得模糊不清,有一些字已经连轮廓也看不清了。
引玉想到归月散去的念,轻叹一声,走向石壁,说:“我只是说要带她看花,又没说看什么花。”
莲升环视石像,像中果然寻不到魔气了,遂转身说:“去看看铃兰吧,铃兰忘忧,猫儿还是开心些好。”
引玉看不出像中的其他异样,跟着走出石像,迎着天上瑞光微微眯眼,说:“去找找连通小荒渚的那座塔刹,顺道看看参禅塔刹,参禅塔刹勾连慧水赤山各处,也勾连三千大小世界,也许会留有些许痕迹。”
不过是离开小悟墟二十三年,按理来说,莲升不可能迷失方向,偏偏这里每一座塔刹都贴有符箓,让她一时间分不清哪座是哪座。
好在小悟墟里的菩提树不见有变,莲升不过是转了半圈,便将小荒渚塔刹所在指了出来,说:“小荒渚塔刹需往那边走,不过在白玉京被锁后,灵命还在慧水赤山停留了一段时日,牠必不是利用小悟墟塔刹进出小世界。”
引玉自然明白,不过谁知灵命是不是钻了天道的空子,说:“先看看参禅塔刹,再去看那小荒渚的塔刹。”
再次从塔刹间穿行,心绪已不复从前,这地方虽还是寂寥幽静,却多了一分死气,少了一分禅意。
那参禅塔刹是在小悟墟正中,站在塔刹前,能望见灵命那尊像的正脸,见到了灵命的像,那参禅塔刹也便不远了。
小悟墟中每一座塔刹都贴有符箓,参禅塔刹也不例外,而又当属这一座贴得最为严实。
引玉停在塔刹前,仰头望向塔尖,说:“揭开看看?”
她手已抬起,却被莲升按了个正着。
莲升定定看了这塔刹一阵,说:“我来。”
引玉干脆绕着参禅塔刹走了一圈,生怕符箓揭不得,不过想来应该无甚影响,毕竟符箓是归月后来为封住塔刹才贴的,如果灵命有意,又钻得天道空子,符箓根本碍不着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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