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和骨牌的撞击声混在其中,就好像沾了毒的饵,勾着蒙善趔趔趄趄往里去。
进门之后,蒙善哪还像什么瘸子,恨不得一步便迈到赌桌前!
暗处,引玉仰头打量这参天铜门,诧异道:“原来枉死城的门长这模样。”
“它要关上了。”莲升冷声。
“冲门!”引玉轻推莲升后肩,好事坏事俱让旁人做,她懒得丁点累活也不想干。
莲升只好揽上引玉的腰,掌心朝着自身,只稍稍挥掌,两人身影俱已不见。
在蒙善踏进门后,铜门本该立马关上,就在门缝只余一线时,一道气劲撞了过去,撞得两扇门往里一别。门上有禁制,那森冷诡谲的阴风意图阻拦闯门气劲。
“何人闯门?”鬼首被撞得眼冒金星,怒目嗔视道。
另一鬼首道:“此地非枉死鬼不得擅入,擅入者杀无赦!”
鬼首齐齐喷出鬼火,烧得门扇前后青烟腾腾。但那道气劲岂会轻易退却,其中裹挟金光,好似灿星倒灌,倏然又震上前!
鬼火哪里奈何得了这闯门气劲,禁制也成了摆设,两只鬼首被撞得口吐青血,四目俱流血泪。
铜门大敞,有东西闯了进去。
左右两只鬼首转动眼珠子,面面相觑道:“谁扇了我一个大嘴巴子,真疼啊。”
“奇怪,别说活人气息,我连死人气息也闻不着,这风是有备而来,还得上报给大人知。”
“你去!我今儿不想动,脸还疼得紧。”
铜门咚隆合上,变作青烟消散,但枉死城里种种犹在。在门关上的一瞬,本该在外侧的两只鬼首铜环,竟从里侧冒出头来,好似门扇前后调了个弯。
其中一只鬼首奋力扭头挣扎,只听见当啷一声,它竟从门上脱出,落到了地上,把衔在嘴里的铜环当腿使,一拱一拱地朝远处去。
闯入枉死城的那道气劲落在了暗处,悄无声息凝成两个人影,可不就是引玉和莲升。幸好莲升术法尚在,所以就算显露身影,也没谁发现得了,这里混进了外边的人。
引玉轻吁一口气,说:“门上禁制还挺厉害,幸好有你。”
莲升扶墙往外打量,只见围在赌桌边上的鬼全都戴着鬼首面具,便翻掌变出两只。
只是变出两只面具的功夫,地上拱动的门环鬼首竟没了影,她索性敛了目光,说:“本不想惊动这里管事的,没想到还是免不了。”
“无妨,这里人潮汹涌,想藏身也容易。”引玉倒是看得开。
“只能如此,船到桥头自然直。”莲升看向引玉空空如也的双手,说:“你把画卷舍在门外,是忧心出不去?”
“铜门要是开不了,我便用上自己的‘门’,何愁出不去。”引玉笑说。
“也好。”莲升颔首,递出去一只面具。
枉死城里四处悬挂鬼火灯笼,火光中全是赌桌,不论是长街,还是亭台楼阁,放眼望去竟都摆满赌桌,有些个塞不下的,还把赌桌搁在了屋瓦上。
如果说两际海众鬼只是初沾赌瘾,那枉死城的便是病入膏肓了,那痴狂的模样,比扪天都城民更甚!
再看众枉死鬼都戴有面具,此等场面,本该一眼就能找到蒙善才是,可眼前连一只未戴面具的鬼都见不着,蒙善已不知钻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面具已递到面前,引玉却不伸手接,只是倾身向前,还微微抬起下颌,示意莲升帮她戴上。
莲升只好先自己戴上那青面獠牙的,再将那红脸怒颜的覆到引玉面上。
绳子要系到脑后,她转至引玉身后,把两根绳不松不紧地绑好,说:“门环鬼首口中的大人,许就是这里管事的,十二面骰指不定就是那人的东西。”
“去看看便知。”引玉扶正面具,朝远处赌桌走去,她不参赌,只是为看清赌桌上的骰子长什么样。
一看才知,竟是十二面骰。
耳边簌簌作响,引玉猛地扭头,又朝另一张赌桌打量,又见十二面骰!
“整座枉死城,玩的怕都是十二面骰。”引玉皱眉,“这十二面骰除了比寻常骰子多出六面,不知还有什么奇异之处。”
“看看桌下。”莲升施出金光,金光掀翻赌桌。
一众赌鬼皆以为是身侧赌友所为,互相指责起来:“玩不起就别玩,掀桌算什么!”
但见,桌下并无花押。
莲升收起金光,在众鬼之间穿过。趁众鬼迷心赌局,她飞快摘下他们的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眉间碰去。
桌下不见花押,众鬼灵台中却有。
一些鬼怪露出惨不忍睹的脸,又开始互相斥骂:“摘我面具做甚,怎的,是我方才赢了钱,记恨上了?”
引玉从旁路过,挨着莲升说:“如何?”
“这里的花押似乎不是咒术所成。”莲升迟疑。
引玉微愣,“莫非还不是同一人所为?”
“尚不能断定,除非有人嫁祸。此事巧就巧在,扪天都的赌风,又是在无嫌救了蒙善会掀起的,难道是无嫌有心为之?”莲升环视四周。
她继续说:“此地只进不出,非召不可贸闯,这本该是好事,没想到这规矩反倒成了枉死城的顶好屏障,到如今,我才知道枉死城竟是这模样。”
“不论是什么,落在有心人手里,总会变成凶器,顽石都能被磨成尖刀。”引玉捏着袖角掩起口鼻,被鬼气熏得难受。
“倒也是。”莲升皱眉。
枉死鬼们的双眼好像钉在了赌桌上,压根不看别处,引玉撘住一鬼的肩,本想与他搭话,不想他不管不顾,连手臂被边上人挤断也不曾察觉。
莲升倏然顿步,望见远处耸入云霄的高楼。
除眼前高楼外,枉死城的屋舍全是一般高,此楼足以俯瞰枉死城全貌。
引玉循着莲升的目光望去,眯起眼细细打量,琢磨道:“枉死城管事的就住在那楼上?”
“也许我们的行踪已被发现。”莲升垂头,推开急攘攘的枉死鬼,不紧不慢朝高楼靠近。
越是往那边走,枉死鬼越少,有几张赌桌歪歪扭扭搁在街市上,桌边却空无一鬼。十二面骰在桌上静置,竟是裂痕遍布。
引玉停在桌边,再看桌角竟有磕碰的痕迹,她几番思索,中途还是捏起那枚十二面骰,可才微微施力,骰子便在她手中碎成齑粉。
骰中空无一物,也不像此前装她魂灵的那只那么牢固。她忙不迭退开一步,挥散飞扬而起的尘烟,抬臂遮在口鼻前,说:“看来寻常鬼怪还不能接近此地。”
莲升抬手,好似在试探什么,慢腾腾朝前摸索,蓦地开口:“有禁制。”
“禁制?”引玉皱眉,才往莲升那边迈去几步,果真觉察到一股蛮横阻力。
不错,的确有禁制,一般的枉死鬼若想往里一步,怕是得忍受魂飞魄散之痛。
引玉越想越觉得稀奇,望向高楼最顶上的飞檐,说:“之前在两际海时,众鬼便提起过枉死城的大人,不清楚众鬼口中的‘大人’和此地管事的是不是同一位,如果是,她多半也是好赌的,赌瘾不比其他鬼小,怎会在自己的住处附近设此禁制。”
莲升的视线缓慢上抬,淡声说:“如果此处住人,不该不亮灯。”
此楼有十来层高,每一层俱是黢黑,不光窗纸里没有透出光,就连飞檐下悬着的灯笼,也暗暗沉沉。
“莫非她早离开枉死城,又不想叫人发现?”引玉大胆猜测。
“不无可能。”莲升回头拉住引玉手腕,牵着她穿过禁制。
此地的禁制不比铜门上的,许是那管事的料定外边无人能擅闯枉死城,所以高楼附近的禁制只对鬼祟起效。
“此番是她疏忽大意。”莲升左右环顾,不紧不慢往前走,“要说心眼,这里管事的还是比不得无嫌和灵命。”
“可别是空城计。”引玉压着声说。
“妖气。”莲升顿步,“枉死城本该只有枉死鬼,为什么会有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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