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众人围着赌桌,神色痴狂,他头痛欲裂,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哪还敢碰赌桌,匆忙转身跑走,生怕又成赌鬼。
应该是有神仙助他吧?男子临出去前,回头找寻了一番,底下人山人海,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离开地下,引玉还是没能展颜,扭头看向洞口,说:“他们就算死,魂上也会带着花押,生生世世都是赌徒。”
“就如晦雪天春还,死局也能找到破解之道。”莲升轻捻两指,低头吹开从纸卷上沾来的阴邪之气,说:“去蒙善家里看看。”
引玉颔首,去时不免多看附近屋舍几眼,不安道:“也许归月出现在扪天都,也是施咒者的手笔。”
“可为什么偏偏是扪天都?”莲升不解,沿着长街一路走去,忽然停步。
引玉想起来,定定看着莲升说:“你轮回的第一世,扪天都是皇都,只是后来几番动荡,皇朝几度易主,后来的王朝迁皇城到别处,这里也就成了无主之城。说起来,那归月还是在这里成的仙。”
莲升朝一侧屋舍走去,抬手摸向窗棂,淡声说:“这扪天都以前也是有仙神庇护,庇护此地的神仙是谁?”
“连你也不知道,我如何得知?”引玉低声笑,随之才注意到莲升掌下的爪痕。
窗棂上的抓痕干脆利落,分明是妖怪留下的,寻常猫狗,哪能有这么大的兽掌。
引玉不免又想到归月,唇边的笑意顿时消失干净。
莲升收手,淡声说:“走吧。”
蒙善家门外的那颗槐树还挺好认,远远看到那葱翠树冠,便能找到蒙善的家。
树下掘有一个坑,土未填齐,探头就能看到里边埋有棺材一具,棺材里面躺着的,想来是崔宁婵,许是蒙善急着去赌,连土都来不及填上。
蒙善只是好赌者之一,像他这样的,扪天都里还有许许多多,在赌桌面前,什么情和义都成了泡沫一堆,一吹即破。
引玉站在泥坑边,扭头往不远处屋舍望去,屋里没有生气,当真是家破人亡。
“我把这棺椁挖出来看看。”莲升说。
挖人棺椁会冒犯死魂,要是在小荒渚,可得先点上线香三支,又得事先知会一声,才能动铲,偏偏这是在慧水赤山,而莲升又是净水妙莲。
莲升翻掌就令泥土松动,甚至连铲子都用不着动,埋在底下的棺椁便自个儿升了上来。
引玉掩住口鼻,省得吃着飞扬的尘烟,耳边是咔哒一声,再一抬眼,棺盖已经打开。
棺中果然躺了一具白骨,看那岣嵝的模样,的确是年长者,多半就是崔宁婵。
“果然死了有三年,应当还未转世,看到只能到两际海找她了。”莲升移开眼,勾手令棺盖归回远处,又令棺椁沉至地底。
引玉转身推开尘封许久的门,看出蒙善已有好一段时日没回来,屋里积满灰,许是因为屋瓦有漏的原因,到处还有尚未干涸的泥水。
什么瓦罐陶瓷全碎在地上,似是有人翻找了一番,将这屋子捣得一片狼藉。
引玉脚下嘎吱作响,可惜这里气息已淡,所以看不出进屋翻找的人是谁。
连被褥也乱,床板被掀,木桌四脚朝天,再一看,墙面还被凿穿了一块。
翻了一地狼藉,也不知那人找到东西不曾。
引玉打量墙上敲砸的泥痕,痕迹不算深,应当是用菜刀劈的,刃痕短细。
身后碎瓦残瓷被踩响。
“找到什么了?”
引玉皱眉说:“墙上有刀痕,刀痕全聚集在这处,别处墙面上痕迹全无,那人显然不是为了泄愤而胡劈。”
“他知道墙里藏了东西,只是耐心全无,且赌瘾发作无甚力气。”莲升一顿,说:“或许是蒙善做的。”
引玉不好让莲升把这屋子移为平地,只能指着那处杂乱刀痕说:“把这里凿穿看看,可别把里面的东西也凿穿了。”
莲升弹出金光,金光朝墙面撞去,泥屑簌簌落下,再一眨眼,便有个拳头大的洞口现于眼前。
引玉把手伸了过去,抓了个空,堆在墙根的齑粉显然都是泥石所化,她收手说:“怪事,什么都没有?”
莲升环视一圈,皱眉说:“没有气味残余,还真不好找到东西所在。”
“罢了。”引玉蹲下攥了一般齑粉,在掌心缓缓揉开,起身时目光忽然定住。
莲升刚想问她怎么了,便见她摩挲起那洞口边沿的砖石。
引玉一双眼凑得极近,慢声说:“这一处是后来填上去的。”
细看后,莲升也有所察觉,只是因为动工的人心思极巧,手也巧,所以填上去的那一处和原先的墙浑然一体,只余有细微痕迹。
她蓦地抬掌,直接震出一道气劲,方才拳头大的窟窿,顿时拓得有两掌宽。
砖石成粉的一瞬,有东西簌簌滚出。
因为尘烟太大,引玉一时看不清,待她挥开蒙眼的尘,才知道……
那是一枚十二面骰。
引玉怔住,赶忙弯腰拾起,不过指头大的骰子,当真有十二个面,每一面上都有彩绘,只是因为骰面小,彩绘挤作一团,显得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是狰狞厉鬼的模样。
莲升哪料到墙里会砌着这么一样东西,因为此地妖气鬼气俱是稀薄,她起先料定不会在此地找到线索。
“莲升,你见过的。”引玉心跳如雷,“在晦雪天的雪地里,你拾到过这样一枚骰子。”
莲升可不就是在骰子里觅见了引玉的魂,这才毅然决然地去了小荒渚么。她将那只十二面骰接了过去,轻摇几下未闻动静,淡声说:“没错,当年我捡到的十二面骰就是这样,如今这枚骰子却是空的。”
引玉摸向墙面破洞,咬起的牙关微松,说:“骰子是谁砌进去的,如果不是蒙善……”
“那就是崔宁婵。”莲升收拢五指,放起十二面骰后,勾手令地上齑粉归回原处,一点点拼凑成看似完好的墙砖。
引玉往那重新砌好的墙上轻锤了两下,说:“蒙善果然到过枉死城,照叶绻说的,蒙善一睁眼就有了赌瘾,那他的花押,定是在枉死城沾上的。”
她冷嗤,看向莲升说:“此地的咒是后来下的,也不知道十二面骰在其中担了什么角色。”
“此骰绝非善物,否则何须砌到墙中,具体还得找到崔宁婵才知,问蒙善只会白问。”莲升说。
引玉皱眉,“可我们连崔宁婵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如何找她。”
莲升挥手,说:“白骨足矣。”
但见半空中凝出一个人影,起先是骸骨,然后见骨上生肉,随之又长了皮。
莲升负手审视,“骨相如此,皮相未必是这样,但不妨试着找找。”
引玉颔首,记下了老妇的模样。
“到阴间去。”莲升收了金光,转而朝引玉眉心处点去,要将对方的魂一并带到两际海。
此等将自己灵台大敞的举动,其实一不留神,就会被勾魂摄魄,做成活傀。
可引玉不光敞了灵台,目光还往上挑着,像足挑衅,实则是在勾人。
莲升微顿,淡声说:“你偏不怕我出错?”
“既然是你,又怎么会弄错。”引玉悠声说,“再说,弄错赔给我就是,我岂会怪你。”
莲升倏然抽出引玉的魂,揽紧对方腰身,往下一跃,便到了两际海。
两际海依旧人来人往,只是此地已无康香露,众鬼要么凑在赌桌前下注,要么在逼仄巷陌中游走,要么停在檐下闲聊,谁也不会留心,这里才了谁,又走了谁。
再到此地,才知这里鬼魂的赌瘾比之扪天都众人,算得上是轻上加轻,众鬼还保有神志,被人挤了,还懂得扭头斥责一番。
莲升自然不会将十二面骰堂而皇之地拿出,问一众鬼祟有未见过。
引玉前去拍了一只鬼的肩,在对方怒火攻心地扭头时,展开了一幅画。画上原是芙蓉浦,可在她展画时,变成了崔宁婵的模样。
“见过此人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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