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 > 古代耽美

六州歌头(185)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0:52:49 标签: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先婚后爱 生子

  陆令真饮了盏清茶平火,寻到内院去,暖阁里的侍女见了她,轻道:“公主略坐片刻,王妃午睡才醒,我去通传一声。但王妃这一向失意郁结,怕是……”

  陆令真摇摇头,上前两步站在门后,抬声道:“嫂嫂,是我,真真。若是怕见了面彼此伤心,那不相见也是一样的,嫂嫂只听我说便是。虎师善战,如今在淮北一带深得民心;青儿和宁宁每日入宫守孝,都有我与母亲看顾;我哥走前给我留下了一支人马,千数人左右,名曰‘鹤卫’,即便相府刁难,我也不会束手无策、任人宰割,何况还有萧姐姐与宣室相助,嫂嫂尽可以安心养病,不必担忧。”

  她话音落尽,不一会儿,门从内推开,银绸出来向她见礼:“王妃不是不愿见公主,只他如今是罪臣之后、见弃之身,私下会面,怕要给公主惹出麻烦。”

  “这里几身新做好的杭绸衣裙,本是准备年关下送给公主。王妃说您穿大红色是最好看的,只是热孝在身,于时不宜,便请公主暂且收着,待风波平息,总会有上身之日。”

  她将华美的织物奉到陆令真手中,又道:“王妃命我转告,公主在宫中务要小心珍重,护自己与太妃无恙,必得周周全全、平平安安过好这一辈子。”

  陆令真盯着半阖的门,鼻尖发酸——谢竟就在那扇门后面,她甚至连他的影也能隐约辨出,可这门薄似咫尺又厚似天涯,让他们之间隔下了新仇铸成的千山,旧恨酿就的万水。

  她最终只道:“嫂嫂……我走了。”

  从昭王府回宫,陆令真驾马一路奔得飞快,到公车门外翻身下来,把缰绳丢给一旁内监,抬步刚欲去找母亲,忽看到一张纸从裹衣裙的包袱中掉出来,打着旋儿落到她脚边。

  陆令真俯身捡起,纸上的去瑕体墨痕尚新,却是谢竟才刚匆匆写就,藏在衣物中捎给她的几行残诗。她喃喃念道:“……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

  ……嬉戏莫相忘。

  陆令真还记得兄嫂成婚那一天,谢竟的嫁衣上就绣着蹙金的孔雀,如今却要送孔雀远飞,不知将往何方暂驻徘徊,更不知往后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她捏着那张纸,头重脚轻,沿着永巷向宫内慢慢走去,正与陆令章的轿辇迎面相遇。

  陆令章愕然看着她,命人停下,小声问:“皇姐这是怎么了?”

  陆令真猛地回神,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满脸泪痕。

  “无事,”她滞缓地摇了摇头,抬起眼,与轿上的陆令章对视:“……我无事。”

  国丧当前,自然是一切从简,连紧接着到来的新岁,亦无人敢大张旗鼓地庆贺。

  即便如此,谢竟还是命厨下做了汤圆,分与各房中的仆婢吃过,按例结算了这半年的工钱、赏钱,家在京中的回家团聚,不在京中的,也放他们各自下去歇了,王府的人少了大半,说不出的苍凉凄切。

  谢竟的身体仍然虚弱,披衣坐在暖阁里,与银绸和两个孩子围着薰笼,一桌用膳。

  看陆书青不怎么夹菜,只是默默吃着面前那碗汤面,谢竟下意识提醒他:“稍微留点胃口,等下还有——”

  他说到这里愣了,众人也都停下筷子,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等下还有什么?往年陆令从做的梅花蒸饺会在最后端上来,可此时席间没有陆令从,自然更不会有梅花蒸饺。

  谢竟忽然就感觉喉头哽住,怔在当场,再吃不下一口东西。

  他一直任由病中的昏沉麻痹自己的大脑,竭力不去想起他横遭屠戮的至亲,不去想起身客异乡的陆令从。乌衣巷不在眼前,可昭王府这个伤心地却与他朝夕相见。

  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池台馆榭,绣帐围屏……无一处没有陆令从的影子,无一处没有陆令从与他共同生活的痕迹。当日新婚燕尔,他对陆令从说“可这是你家”,眨眼间十年蹉跎而过,现今这里真的成了他的家,可给他这个家的人却又在何处?

  一顿年夜饭吃得冷冷清清,各怀心事,饭后杯盘撤下去,周伯进来,道:“王妃,太傅府上管事来了,说是太傅知晓王妃难捱,恐不方便也无处祭拜,故送来这些东西,希望能聊解王妃思亲之痛,万望王妃节哀,保全自身。”

  谢竟接过一瞧,是些纸钱元宝,祭扫焚烧之物。年节一向是祭奠祖先和亡亲的时候,然而却没有人会允许他祭拜觊觎国本的罪臣之族。

  他一时语塞,良久,才向周伯道:“烦请替我传话,问候老师安康,往后病愈得空,一定亲自登门,拜谢老师当日助我同父兄诀别的恩情。”

  待夜色深了,谢竟带着陆书青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寻了个避风的僻静角落,把那些纸折的祭品全都烧了。

  贞祐十七年的除夕没有雪,贞祐十七年也不是丰年。谢竟想起他旧年许下的那个愿望——那么简单的祈求,能算得一个十分奢侈的愿望吗?蒙父兄相让,他想讨得的彩头只是一枚小小的铜钱,而不是全家惨死、唯他独活的生机!

  火堆明亮滚烫,与炫目却冰凉的烟花是不一样的。贞祐十六年的最后一场焰火早就散了,把他的家散得什么也不剩下了。

  “娘,”陆书青忽然唤他,“你也会离开我们吗?”

  “天下没有久聚不散的筵席,”谢竟回答他,“我的儿,娘是肉体凡胎,终有一日总要离开你的。”

  陆书青蓦地背转身来,搂住母亲的腰,默默把脸埋进他怀中。

  “怎么了?”谢竟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

  陆书青只闷声地说了一个字:“冷。”

  银绸等在堂屋,见谢竟从后院回来,迎上前道:“前些日子王妃还昏睡着的时候,底下人收拾床铺,在枕下找见了这个,应当是殿下走之前给您留的话。”

  她把陆令从那封信交给谢竟:“我当时怕王妃大悲大痛伤身,故此便先收了起来。这几日心绪缓和一些,王妃若是实在不好过,不若找个时间读一读。”

  谢竟没想到陆令从会留下话给他——他们在告别时一贯也不会这么做。皆因对重逢的可能性没有丝毫怀疑,所以没什么话是非说不可的,也没几天是等不得的,无需周折,且到相聚之日再当面说就是了,除非——

  不会再有相聚之日。

  谢竟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低下头,定睛去读陆令从写了什么:

  “吾既启程远赴淮左,料与卿重逢之日,杳杳难期。观卿病体,多年未如此番凶险,须细听银绸叮咛,多添衣,少劳神,勿挑食。代吾爱怜儿女万遍,切切!”

  “临行仓促,未及待卿苏醒,故有难为之情、肺腑之言,一并付诸耳语。卿枕上若闻有声絮絮相嘱,非是旁人,乃吾牵念殊殷、入卿梦也!”

  “得陇望蜀人之本性,既得十年,便求百年;既得结青丝,便求共白头;既得此生此世,便求生生世世。今宵一别不知吉凶,倘或他日赴难,若有幸马革裹尸,当泉下候卿七十载;若不幸葬身沙场,则乾坤浩大,无处不是埋骨之所。”

  银绸早悄悄离去了,留谢竟一个人站在廊下,浑身剧颤,手指发抖到几乎握不住纸。月光从霄汉间洒落在中庭,映亮了四檐高挂的灵幡,白梅盛放,散作清芬万里,这便是只属于昭王府的雪夜了。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

  “吾与卿相守一十春整,人世哀乐百味,皆共卿一一品尝,今纵死无恨矣。”

  “从此金陵风霜雨雪,卿之所往,吾魂魄长随。”

 

第110章 二六.三

  谢竟掀开帐子,轻手轻脚上榻,给陆书青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后者面朝内侧,微微蜷着双腿,已经睡熟了。

  然后他翻身平躺下来,睁着眼,愣愣盯着帐顶。这早就不是他和陆令从大婚时那绣了榴花的床帐,十六岁的他以相同姿态躺在这张床上,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推荐文章

厨子他非要皇帝考科举

夺嫡从咸鱼开始

夫郎是个娇气包

宠后多疑

赤松图木

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

帝台春

金羁

作者部分作品更多

六州歌头

上一篇:厨子他非要皇帝考科举

下一篇:阉臣当道

[返回首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