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竟想了想,探出一只雪白的手,五指微微向上一屈,然后把手背覆过来,向下扣住。
陆令从明白他的意思。这片土地人人皆在天子彀中,人人尽活在皇权的黄金笼里。
“我很佩服我娘,她少时选入东宫为太子良娣,父皇登基后封了贵妃,快要二十年了,我记忆中她从没有过任何怨气、伤怀、歇斯底里,她一早就看透了,也不像母后那样为娘家奔波,对我和真真之外的事情,她完全不在意。”
这涉及到了谢竟的盲区,他只能试探着问:“我看陛下后宫人数不多,对待吴娘娘,至少是看重尊敬的罢?”
陆令从嗤笑了一声:“他们待谁都是一样的漠然,我是说——所有人之间,父皇、母后、我娘,只是漠然,不爱也不恨。父皇不爱母后和我娘,母后和我娘不爱父皇,也不恨彼此。大家捧着一碗冰水,相隔三尺,客客气气在宫里过了这二十年。”
谢竟默默地回想起今天兄长那一番话。他们这些人臣,于皇帝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卒子,鱼虾一样廉价;那他看待亲生的两个皇子,又比蛐蛐这样的玩物贵重多少呢?
陆令从把谢竟露在外面那只手拉过去,下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这些年我旁观者清地看着他们,最常自问的话是这就是所谓夫妻吗?如此不堪,也可称作是夫妻吗?要和什么样的人、怎么样白头到老?我不明白,也无处可学。”
谢竟无言良久,那一瞬间他神思俱澈,很清楚地意识到了为什么一直以来,陆令从给他的“所得”从不是他的“所愿”。
阶下被风吹落了一小片银杏叶,朦胧地铺成一洼金黄的浅塘,却倒映不出鸦青的月痕。天明时分下人开了府门便会将它们悉数扫净,像今夜这些絮语一样,不知将归于何方。
谢竟轻轻牵引着陆令从的手来到脸侧,贴了贴自己微凉的面颊,向他掌心呵了一口熨贴温热的气:“我想沐浴了,我们回去罢。”
第62章 十四.三
谢竟回到后院直接去了西边耳房的汤泉内,也没对陆令从说要他一起还是不要他一起,但陆令从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沐浴”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有些别样的深意,毕竟他们第一回就是在这种场合发生的。
怀孕后他们的肢体接触多了,擦边的状况也多了,两人熟能生巧,各自在对方身上摸索出一些花样,不一定非要做到最后一步才能满足彼此,因此正儿八经行事的次数反倒少了。
陆令从想,这好像是他和谢竟间除了这个孩子以外,唯一称得上符合“夫妻”关系的行为。他与他自己的“妻”相处都尚未摸索出一条守恒的、舒适的道路,却还对着谢竟控诉父亲、嫡母和生母之间全无夫妻恩义,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侍女在花厅拦下他,端上醒酒汤来,说是王妃让准备的。陆令从两口饮尽,问:“他今日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晚间舅爷舅夫人带着侄少爷来过,与王妃一起用了膳,还说了好一会子话,”侍女皱眉想了想,“走了之后王妃便安安静静一直在房内待着,也不晓得在做什么,添灯时分忽然说要去外面等您,银绸姐姐劝不住,只好由得王妃去了,但也没见王妃有什么不豫神色,就是平常模样。”
陆令从点点头:“你们都去歇着吧,我陪着他。”
谢竟坐在池边,薄薄的寝衣挂在身上,发梢在地面堆落下一个小弯。这样坐没有支撑,其实会稍有一点累,他于是将上身微微后仰,一只手臂撑在身后,另一只折回来托着自己的腰。
他现在能够很清楚地察觉到孩子的存在,但这个小家伙好像不太爱动,偶尔懒洋洋换个姿势,倒像是睡久了压麻了身子。但怠惰并不意味着愚钝,至少不影响他敏锐分辨出摸他的是母亲、父亲还是其他人,并对此给出不同的回应——对谢竟是翻个身表示“我还健在”,对陆令从是伸伸胳膊腿表示“有何贵干”,对余者则一概装睡,“生人勿近”。
陆令从绕进内室,将衣裳换下搭到屏风顶上。他侧着身子换,并不避讳谢竟,谢竟也不挪开目光,就那样隔着半间屋子气定神闲、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目送他赤身下了水,埋进池中游了两下来到这一端,抹了把脸上的水,浮起来仰着头与他对视。
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什么非礼勿视的地方,谢竟的寝衣在肋边松松系了两个结,肩头在外胸口在内。原本肚子也是能够挡住的,但因为他双腿交叠地坐着。衣摆滑到两旁,雪白腹底的弧度便隐约透出一点。
“下来吗?”陆令从朝他撩了把水。
“等等,”谢竟把自己的发梢拎起来,“我中午洗过头发,得梳起来,沾了水好麻烦。”
银绸让他尽量不要在晚上洗发,说是湿气重、不易干,对身体不好。
陆令从头发远不及他的长,没有这些困扰,伸出手要接他:“你下来,我给你梳。”
谢竟便往前挪了一截,前倾身体搭住陆令从的肩,让他慢慢把他抱进水中。寝衣浸透的瞬间就紧紧贴在了他身上,凹凸曲线一览无余,胸口的深色也若隐若现。陆令从扫了一眼,没什么表示,只是接手把他的长发拢起来,手法娴熟,发丝分作两股各自拧几圈,交叠盘于头顶,再拿谢竟自己的木簪子斜里一插,绾作一个近香髻。
末了扳着谢竟欣赏一番成果,颇满意道:“比你束发戴冠还要好看,等下不要散了罢。”
谢竟偏过头借水面自照,只能看出个模糊的影。他明白陆令从说的“等下”是等干什么的时候,装作没听懂,不答反问:“你从哪里学来的?真真这点年纪,也用不上这样妇人发式。”
“鸣鸾殿,”陆令从用手指顺着他鬓角遗落的碎发,“宫里娘娘们常梳。用短兵与梳头发时手腕的运转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甚至后者更加灵活。最老练的梳头娘子若学来匕首短刀,不输经验丰富的刺客。”
“嗯,”谢竟用鼻音应了一声,悠悠道,“原是拿我当娘娘抬举。”
陆令从不以为怵,反倒是顺手捞起浸泡着作香料的花瓣,绛红玲珑,也就小指指腹那么丁点儿大,沾着水贴到谢竟眉心,笑道:“这下花钿也齐全了。”
谢竟一皱眉,抬着手要抹开,却因为手也湿着一时不成,反将鼻尖蹭得湿淋淋亮晶晶,天生浓殷的唇、被雾气蒸得润红的双颊,相映成分外昳丽颜色。
“不闹了,洗罢。”陆令从笑够了,给他摘下来,又去解他身侧衣带。谢竟就那么干瞪着眼任他解,彻底敞开了怀又有些脸热,剥了衣裳背转身去,径自捧起水往颈上敷。
陆令从也伸手从池边拿了巾帕,绞了替他擦拭后背,但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只绕过他的上臂搂住他,来回抚摸着锁骨、肩窝和上半部分前胸那一片区域。
这是谢竟默许了的。因怕失足滑倒或者出其他意外,一两个月来惯例是陆令从同他一起沐浴,但两个人各守着汤泉的一边自顾自洗有点奇怪,陆令从便先伺候他洗过,正好把他从身子的不方便中解放出来,免于俯身弯腰扭头等等动作。
但真的只擦擦洗洗就更奇怪了,他们坦诚相见的情况发生在床上多,在水中少,嘴上不说彼此心里都门儿清,很难矜持端庄地只洗澡不起绮念。据谢竟总结多次实践得出来的经验,陆令从应该还是挺喜欢摸他的,于是最初让人摸肚子,这还是可以有个堂皇的解释的,但他原本腰就窄,胎坐得靠后,肚子也不很大,陆令从手一罩都盖住多半,摸久了里面的小家伙也嫌烦不理人了,只好往其他区域延伸。
这种抚摸却又不等于爱抚,陆令从不会直接触碰他微涨起一层的乳房,但会用巾帕摩擦过因怀孕而挺立的乳粒,当然不痛但痒得紧,嫩红随着月份变大而渐渐加深,像果实成熟的标志。他现在没有乳汁,短时间内不会有,哪怕到生过孩子之后可能也不会有太多。
谢竟被刺激得抖了一下,想把陆令从的手拂开,但身子往后一撤背就撞上陆令从的胸膛,瞬间觉得比池中热水还要烧得慌,反被制住躲不掉,胸口和腹部最敏感的区域被巾帕擦了个遍,他咬牙闭上眼,忍不住将头往后仰着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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