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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165)

作者:一别都门三改火 时间:2023-12-30 10:52:49 标签: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先婚后爱 生子

  陆令真知道再不硬挣一回命,很有可能赔上自己还难以予敌重创。她眸光一寒,当机立断地从马背一跃而起,双手握柄,反身从对方挥臂难至的角度斜斜劈下,霎时血花飞溅,那一剑居然生生斩断了丁鉴的右臂,又在腰侧留下一个长而深的刃口。

  但与此同时,陆令真失去防范的后背却也已无可避免地暴露在丁鉴面前,后者不顾重伤,半点没有迟疑地用左手握戟,狠狠砸中她的背部,顷刻将她扫落马下。

  “我姐姐自尽之前曾中了陆令从一剑,今日我如数奉还。”

  陆令真伏在埃土之中,挣扎地撑起上身向前匍匐着,竭力想要够回自己的剑,然而身体已摇摇欲坠难以支持。丁鉴竟对自己的断臂置之不理,她只慢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长剑就被丁鉴一把夺去,随即毫不犹豫地向下一刺,没入她的后心!

  “把她绑在马下。”丁鉴漠然地垂视着陆令真骤然一僵的躯干,左右照他吩咐,将陆令真双手紧紧绑缚在战马的后腿上,身体则仰面朝天,挂在后方。

  随即丁鉴面无表情地猛一挥鞭,战马受惊长嘶一声,瞬间拖着陆令真朝向山下发足狂奔起来!

  最初五感是缺失的,失血的晕眩和皮开肉绽的疼痛,陆令真全都没有体味到。那个时刻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记起她的腕上还戴着幼时嫂嫂用彩线编的那条手串,被麻绳来回磨着,恐怕要断掉了。嫂嫂知道了一定会给她重新编一条,可她还能见到嫂嫂么?

  塞上的山粗粝而崎岖,汹涌的血从陆令真背后流出来,滚烫的灼烧感姗姗来迟,就像睡在火上,骨肉磨碎后归位的痛楚又像是把她高高吊起来,连眼前幻象都变得清晰,不允她蒙混过这最后一段酷刑。

  在那一刻陆令真看到了很多人、想到了很多事。

  她第一个想到了她的母亲,对吴氏的愧怍从未如此刻一般强烈地涌进心间,陆令真深深地喘息,可进气变得很艰难。小到偷偷溜出宫墙玩乐,大到一意孤行嫁衣改作戎装,每一回的离经叛道,她就算心意再坚决都忍不住担忧,想我是不是让我娘难办了?可吴氏从来都只是说“你去吧”,从来不对她说“你回来”。到如今她真正再也回不来了。

  她当然也想到了陆令从与谢竟,这一回倒是于心磊落、扬眉吐气,他们听说没有?在战报上看到没有?她的才华,她的功绩,她在这场牵涉到阖家存亡的大计中漂亮地完成了使命,她没有辜负半点他们的教导与期冀。只是她来不及、也不能够把朝中的通敌之人的名姓告诉他们了,但是长兄长嫂爱她如父母爱子,陆令真毫不怀疑有朝一日,他们必定会为她了却残仇余恨。

  她还想到了她尚且年幼的侄儿侄女,她的笑口枣,她的忘忧草,从初生起就像柔软云朵一样在她怀中钻来钻去的宁宁。陆令真答应好了今年一定回京去陪陆书青过生辰,青儿从小便是守信重诺的孩子,若是那时等不到,只怕该埋怨姑姑食言。她什么时候能听到他们再唤一声“姑姑”?

  她甚至想到那个少言木讷、若即若离的弟弟。她想到了所有人,其实那些遥远的、琐屑的细节连走马灯都称不上,其实她只想在诀别时奋力将每一张面孔镌刻得再深些,生恐九泉之下对面不识、来世不能再做亲人——其实她想到她的亲人们,就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

  其实在真正的最后一刻,陆令真只想到了她自己。

  贞祐九年的那个午后,她从昭王府库房里挑选了一只鸿雁风筝,缠着兄嫂一起跑到白鹭洲,在醺然春意中不管不顾放得极高极远,少年的、轻盈的、万事不萦怀抱的心,也随着鸿雁破风裂云,直上九霄。

  可是都那么高、那么远了,风筝线却一直牢牢地钉在她掌中,无论如何也不断。陆令真当时私心是盼着它断掉的,就算是一只纸糊的、笔画的雁,她也不忍坐视它缚于台阁、不见天日。

  但它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断。

  仿佛匠人落笔的那一刻,它的气运劫数便已经统统刻进生死簿,凡胎肉体何以逆天改命?她潇洒恣肆的本性根本不是无所不能、无往不破,她费尽心思抛却万念,逃出含章殿的殿门,逃出太初宫的宫门,逃出金陵城的城门,到头来却惊觉,她自始至终不曾逃离那道名为“长公主”的命门。

  陆令真睁大着眼睛,望向渐渐模糊到清澈见底的蓝天。她隐约又看见那只雁飞回来了,或者是十多年中它一直阴魂不散地悬停头顶、从未飞远,一如最终,她还是触不到名中命中,那个辽邈杳然的“真”字。

  蓝天凝固了。

  景裕五年春,齐建威将军、长公主陆令真薨,时未满二十四岁。生前以己为饵、孤入敌阵,被战马活活拖行十三里方气绝而亡。

  至死不瞑目。

 

第99章 二三.五

  陆令章斜倚在神龙殿内,撑着额角闭眼小憩,忽然梦中一个激灵,手肘一推,不慎撞倒了案上未喝完的半盏冷茶。

  褐色的茶水瞬间洇开,打湿了奏折书卷纸页,和一枚他不知何时解下来丢在那里的香囊。

  内监忙无声无息地上来收拾,陆令章迟钝地揉了揉眉心,靠进椅背中,随手拎起那香囊甩甩水渍,抽开系绳,向里面看了一眼。

  无非就是些香料符纸,宫中还有数不清的替代品任由天子取用,就算泡湿了也……

  陆令章的目光倏然一顿,停留在其中一张已经褪色泛黄、其貌不扬的纸片上。他记得这枚平安符,多年前——具体是多少年,他却不记得了——他从陆令真手中接过这张纸。

  他姐姐为了买一把心爱的胡刀叫人讹了钱,抱回来一堆花花绿绿的符纸,上面写了全家姓名。他当时盯着“陆令章”三字看了一会儿,然后亲手把它放进这枚香囊中,陆令真很高兴,悄悄在桌下向他抱拳。

  昨日他还路过了含章殿,宫门落锁已快满半年,不过前些日子雍州战事灾情告缓,他收到了陆令真请求回京的奏疏,想来也快了。

  在陆令章刚刚登基时,这座宫阙差一点就改头换面。“含章殿”沿袭古称,从南朝刘宋时寿阳公主醉卧殿前、梅妆落额起便已经扬名天下,但再怎么有来头,终究也是与新帝的名字犯了讳。

  礼部早拟了一箩筐可供更改的殿名呈上来,舅父与母后催命般地要他立刻改掉,连陆令真都用她那一贯的冲人语气说,无所谓,最好是直接许我搬出去。

  但陆令章十分坚持,几乎是偏执地不愿更改——他不想再给兄姊那骤逢剧变的小家添乱了,尽管这一点“乱”跟妻离子散、天各一方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平安符泡了茶水,字迹越加模糊,已完全无法辨认。陆令章叹了一声,刚想要把它递给洒扫内监扔掉,心下微动,犹豫片刻,却还是收回手来将纸片抹平,晾在了案几一角。

  然后他顺手摸过刚刚呈上来的第一本奏折,漫不经心地翻开,雍州太守何诰的笔迹正映入眼帘。

  陆令章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低喃道:“……去请皇兄入宫,立刻。”

  谢竟踏入相府书房比平日还早了半个时辰,却发现王俶、王契王奚兄弟、崔淑世还有数名幕僚门生,已然黑压压坐满了一屋子,见他入内,立刻有几道异样注视落在他身上。

  他在相府内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只是走到王俶下首的空位落座,听对方轻描淡写地开口:“今早雍州有封奏折上来,你看看罢。”

  谢竟听到“雍州”二字神思一紧,但也不疑有他,只是垂眸看去。

  众人似乎是期待着从他那里看到什么特殊而微妙的表现,然而谢竟什么反应都没有,保持着那个微微颔首的姿态,连一动都不曾动。半晌他只是抬起头来,面色无澜地将奏折还回去。

  崔淑世侧目扫他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移过话头:“父亲,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当务之急应趁昭王为此事所困,尽快处理掉长公主带到雍州的那支武装,不可再重蹈当年错失虎师的覆辙。”

  “陛下如今翅膀硬了,有了旁的心思,”王俶悠悠道,“明着讨只怕是讨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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