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锅除了自欺欺人让自己好受点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腿该酸还是酸,要爬的石阶该望不到头还是望不到头。
戚小胖眼睛已经有点花了,只觉得眼前的台阶在白花花的太阳光与不断交错的树荫阴影里变成了一条条不断往前移动的灰白色线条,连绵不绝源源不断。
在险些一脚踩空后,他当头一懵,那口气闷在胸口终于彻底喘不上来了。
“不……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会儿,眼前全是麻点雪花,路都看不清了。”戚小胖喘着气摆着手眼睛直发直的往地上出溜,若不是哀蝉手快扶了一把他还不知道会往哪里倒。
九年听见动静停下脚步回身,卿白这才看到戚小胖已经满头冷汗嘴唇发白,连煤球都有点抱不住了,小黑狗没掉下来全靠四只爪子紧紧抓着戚小胖的衣服,这会儿正急得伸长脖子不停舔戚小胖的双下巴。
“中暑了?”卿白皱着眉问。
眼前发黑也不耽误戚小胖接话:“不……不能吧?这……这山上也不…不热,而且我……我哪有那么虚!”
想起大学几年全由自己代劳的运动打卡与戚小胖身上的肥肉,卿白对此持怀疑态度。
还好他们上山前做足了准备工作,哀蝉从包里掏出一瓶加了盐的矿泉水,不由分说就给戚小胖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瓶,又坐了一会儿,戚小胖才终于缓过神来。
“眼睛都清亮了……”戚小胖抱着手臂,刚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被小风一吹,还有点凉。
这点凉不仅凉身体,还让他脑袋也清醒了,戚小胖环顾一圈四周山林,突然道:“好奇怪,这山上怎么听不到蝉鸣啊?”
大夏天会有听不到烦人蝉叫的地方吗?更何况这还是在山里……越想越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戚小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往九年卿白身边靠了靠。
卿白在进山的时候便发觉山中无蝉鸣,但眼前的路又是正常的路,两边的树也是正常的数,除了没有蝉鸣一切正常,便按下不表。
名中带蝉的和尚轻声解释:“没有蝉鸣是山中猴子的缘故。”
“从十多年前开始,每到夏天,猴群便会集体出动,翻枝拨叶地抓蝉,年年如此,时日一久,樗山地界便没有蝉了。”
戚小胖不解:“它们抓蝉做什么?吃吗?猴子好像是杂食动物,也吃肉的。”总不能是嫌吵吧?
哀蝉眼帘半阖,轻轻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
见哀蝉神色不太好,戚小胖担心他‘物伤其类’,勉力打起精神道:“说起来这山里的猴子都去哪儿了?咱们爬了这么久的山一只都没瞧见,周老板不是说这樗山的猴子凶得很吗?亏我还特地准备了香蕉!它们不会怂了吧!”
“嘘。”哀蝉抬起眼皮看着戚小胖,“它们听得到,这山里的声音它们都听得到。”
戚小胖愣愣闭嘴,不是被隔‘墙’有‘猴耳’吓到了,而是因为哀蝉此刻的表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表情,只能说实在是太不‘和尚’,虽然他平日除了念经的时候都很不‘和尚’,但也从未这么、这么神经质,就像他真的无时无刻都在那些耳力逆天无所不知的猴子的监视里一样。
卿白同九年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头,意思是附近并没有猴子。
休息好以后几人重新出发,为了照顾刚刚中暑的戚小胖,这回走的速度慢了也平稳了许多,并且除了小不点煤球什么也没让他拿。
卿白不用亲自爬山,便一直默默在心里思索着来樗山后遇到的种种古怪,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这山里其实不仅仅只是少了生物链里应该有的蝉和为祸樗山的猴,更少了只先他们一步上山的燕姑娘一行人。
樗山的上山路是一条石阶直通山顶,按理来说只要眼神够好,从山脚看到山顶都没问题,所以他们去了哪儿?
“终于到了哎呦我……我去!”戚小胖劈叉的嗓音也掩不住惊恐,“知……知了,你们庙还有别的法号里带蝉字儿的和尚吗?”
哀蝉望着门上裂成两半的匾额一言不发。
戚小胖看着眼前破烂庙门上挂着的、用简陋草绳串起来的一串串黑压压的、凭肉眼根本数不清是多少的知了,有些已经干巴得只剩一副壳,草绳也干枯褪色,有些又很新鲜,新鲜得那青绿草绳上串着的‘知了串’还是活的,一双双透明的翅膀徒劳地颤动,发出半死不活的嗡嗡声,像一个个二手小电风扇,风不大,声音不小。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中暑了的缘故,看久了那一串串知了就变成满眼蠕动的黑点,后背鸡皮疙瘩排着队争先恐后的往后颈蹿,戚小胖耸了耸肩甩点身上的异样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知了咱说实话你……你师父给你取哀蝉这名儿是不是想谋害你?”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得罪过那群猴子,所以他们才每年夏天都展开灭蝉行动’,但一对上哀蝉那双从前总是含笑,如今却古井不波的眼睛,说出口的话突然就拐弯了。
哀蝉还是没说话,戚小胖已经有点慌了。
回过神来的卿白缓缓扫过眼前的大片黑色,透过缝隙,能看出庙门原本是鲜亮的朱红。
“这门帘……还挺别致。”卿白说。
九年低头弯唇笑了一下,戚小胖也笑了,尴尬地笑了,这话他该怎么接?神踏马门帘!就算是佛祖在他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也不至于掀的是这种‘帘’吧?!不,照这‘门帘’的阴间程度,可能是阎王爷遮的帘……
戚小胖正吐槽得忘情,眼前的门帘……庙门突然吱嘎一声拉开一条缝,一个看起来大约四五岁的小沙弥探出头来直楞楞地盯着他们。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分明写着几个大字——哪儿来的傻逼。
第69章 沙弥
他们毕竟远来是客, 又在人家庙门口‘大放厥词’,如今门虽开了,却莫名有点心虚。
戚小胖悄悄捅了捅哀蝉, 让他这个‘本地人’出面交涉。
谁料从来见人三分笑的哀蝉竟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脸上的表情就和活见鬼一样……不,以他和尚的身份,见鬼说不定都比这镇定。
就算以这小沙弥的年纪在庙里论资排辈还排不上号也很失礼, 实在失礼。
“那个……”队友关键时候掉链子戚小胖再心虚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然而才刚开口就被刚刚还在发愣的哀蝉物理消音。
“别说话。”哀蝉还是那副见鬼的表情, 甚至因为出手捂戚小胖嘴的动作过于干脆迅速如雷霆闪电出击而显得他像个上门来踢馆的武僧。
……不过和尚庙之间真的有踢馆的说法么?被捂住嘴的戚小胖忍不住瞎琢磨。
托九年站位隐身的福, 卿白的位置虽然稍稍落后一步, 却反而看得更全面,只是那半边身体藏在门后的小沙弥怎么越看越眼熟, 越看越……
“这是从前的我。”哀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石破天惊,差点没把戚小胖吓得二度中暑。
戚小胖一把拽下嘴上封印:“这这这……小和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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