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意几秒它又颓了:“可是小光头只顾着念书都不理我!”
念书?是念经吧?
卿白也懒得纠正,只多问了一句:“然后你就一直跟着我们?”
小猴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卿白嘴角抬了抬:“你是未成年猴子吧?”
小猴子的眼睛瞪的更圆了,嗯,即便恢复真身,看起来还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九年轻咳一声,提醒卿白不要欺猴太甚,自觉温和的卿白从善如流的岔开了话题:“能带我们去找樗山猴群吗?”
卿白抬爪指了指那位明明一直在往前走却还是再一次转到他们附近的小沙弥:“虽然你也是猴子,但似乎并不是他现在要找的。”
应该说并不是那两个老头要找的……不对,十多年过去,它还是幼猴模样,说明它当年真的被……找到了。
一直很好说话的小猴子那双黑眼睛里难得露出了点尖锐的警惕,它将哀蝉抱得更紧了,柔软的纳衣被扯出了一大片凌乱的褶皱,看那两只爪子抓的位置与用力程度,似乎抓的不只是衣服布料,然而哀蝉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乱说!小光头就是来找我玩的!”
声音挺大,龇牙咧嘴的表情也挺到位,如果不是整只猴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扒在哀蝉胳膊上应该会更有气势。
可惜没有如果,现实是它吼得再大声肢体语言也诚实的暴露了它最真实的情绪——又怕又怂。
卿白啧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一人一猴,久违的感受到了脑阔痛的滋味。
他当然知道小光头来树林十有八九就是来找它玩的,应该说正是因为这样才糟糕,从确定哀蝉和这小猴子真的是朋友的那一刻,之前的所有疑惑就都有了合理的解答——为什么在那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和尚都没逮到猴子的情况下老和尚会让丁点大的小沙弥进山林?
原因很简单,小沙弥有一个小猴子朋友。
樗山里的猴群或许会躲着别有用心的成年人,但猴群里的某个小猴子一定会忍不住去见来找它玩的小光头。
……只是那一次来的不仅仅是朋友。
只是想明白归想明白,难道他还能把这‘猜测’说给眼前这个已经自己把自己吓得炸毛的小猴子听吗?
那可就不是简单的欺负小孩儿了。
卿白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九年目光,两人同时停顿了一下,又同时移开目光。
卿白一边往外挣了挣身体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边放缓声音安抚小猴子的情绪:“你说得对,你们是朋友,他当然是来找你的……”
小猴子还挺好哄,只是一句话的功夫爪子便松和不少,勉强也算救下了哀蝉胳膊上的皮肉,卿白再接再厉,接着编瞎话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俩平时都在一起玩些什么?”
瞎话是瞎话,好奇也是真好奇。
虽然人类与猴子的基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追溯到远古时期还有共同的祖先,但进化将两者拉开了巨大差距,终究人猴有别。
一个人类幼崽和一个猴崽,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是如何玩到一起的?
不对……
“……你会说话?!”卿白终于反应过来,这猴它会说人话啊!
伪装成戚小胖的阴物会说话,这很正常,毕竟他之前遇到的那些都会说话。
但之前那些生前都是人类啊,人类当然会说话。
可这个不一样,它从前是猴,现在也是猴,这就很恐怖了……还是说动物死后魂体可以突破生物限制掌握高等智慧?
小猴子不懂卿白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它歪了歪毛茸茸的圆脑袋:“你不是也会说话?”
小猴黑黝黝的眼瞳清晰的倒映着卿白小小的身影——一只雪白小猫。
那小表情好像在说:你一只猫都会说话,我猴子凭什么不能?
卿白:“……”
第74章 野庙
“我不是猫……算了。”和个小猴计较什么, 这段时间不知道强调了多少遍的卿白放弃挣扎,“你是一直会说人话,还是……之后才会的?”
中间省略那一下, 即是怕刺激到小猴, 也是因为卿白现在确实拿不太准这小猴经历过什么、现在是什么状态。
闲话几句还是有效果,小猴彻底放松了,沉默的哀蝉被它当成树干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然后屁股一抬坐在了肩膀上, 一只爪子抱着哀蝉光溜溜的脑门另一只爪子也不闲着, 一会儿揪揪耳朵一会儿挠挠后脑勺……如果揪的挠的是它自己的耳朵和后脑勺就更好了。
小猴一张毛脸堆满了疑惑:“我当然是一直都会说话呀。”
说话, 与说人话, 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
就如在母语之外掌握一门外语, 何况这还是垮种族的外语,虽然大家都是灵长类。
但看这小猴真切疑惑的模样,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了, 卿白干脆轻轻放过, 把话题引向轻松愉快的方向:“……你们都在一起玩些什么?”
果然, 提到玩儿小猴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三分, 掰着手指头对卿白说:“爬树摘果抓虫虫!招猫逗狗掰苞米!”
嚯, 樗山两霸啊这是。
卿白正想细问他们抓虫虫的时候是不是偏爱知了, 就听九年说:“既然如此,你该找那个熟悉的、陪你一起玩一起闹的小光头才是。”
说着, 九年还腾出手指了指再一次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小沙弥, 然后又点了点呆滞的哀蝉:“而不是这一个。”
听了九年这样直言不讳的发言,卿白那些原本准备好的委婉之言顿时失去了意义, 他不免心中一紧,猜想九年应该是感应到了什么新的情况,并且已经由不得他们哄着孩子慢慢来了。
小猴脑袋一歪,还是天真活泼的模样,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却飞快闪过一丝幽绿色的光:“小光头已经长大了,是大人,那个是假的小光头。”
“我分得清楚,你别想骗我!”
还挺有逻辑,就是不太清醒。
得罪人的话不能全由九年一个人说,卿白抢先一步道:“小光头已经长大了,那你呢?”
在小猴越发幽绿的眸光下,卿白一字一顿的说完了堪称迎面直球暴击的话:“你为什么还是小猴子的模样?”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刹那,蹲坐在哀蝉肩膀上的毛绒绒小猴子彻底变了模样——浓黑的黑影宛若一团清水也化不开的陈年老墨,有丝丝缕缕的黑雾缓缓朝着四面八方涌动,没什么形状也没什么质感,要不是上面那两团发着幽幽绿光的洞,和后面竖着的长尾巴,猛一看还真分不清前后左右,只有盯得久了,才能勉强从那团黑里分辨出一个猴样。
还真是今早蹲在窗外树杈上和他玩木头人的那团黑影……这算是被说回原型了?卿白想。
那两团绿光灭了灭,大概是在眨眼睛,再次睁开眼后就见它急促地左看右看,那些原本缓缓涌动的黑雾像被什么凭空吹了一口冷气一般,猝然消散又乍然再起,有空洞嘶哑的声音响起:“因为我已经……我已经死了……死了就,就长不大了……”
说完,小猴影突然发出凄厉尖啸,一瞬间风停气缓,周围树影凝固,有层无形的屏障悄然破碎,风再起时树影婆娑摇碎一地金子般的阳光。
树林不再是先前的树林,羊肠小道不再望不到尽头,不想重温当年惨剧的也不止哀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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