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缩回脑袋:“风水里水的确主财,但也不是什么水都有用,一池死水召不来财,只会召来蚊子苍蝇和风湿。”
戚小胖:“……太真实了。”
小吴:“正经的天井除了采光通风本也有排水的职能,并不是单纯的接水蓄于堂中。只是水直流,主耗散,所以天井下方的浅斗池须得严格按风水方位设置出水口,三环五曲、生入克入,有进有出才是长久计。”
戚小胖半懂不懂,只庆幸道:“还好我们谨慎,没一脚踏进去,谁知道这里头的水蓄了多少年。”
戚小胖越看那池黑沉沉、无波无澜的时候静得像块大黑石板的水越难受,感觉后背都痒起来了:“噫,多脏啊。”
卿白看了他一眼:“住在这里的不是人。”
“emmm……也对。”戚小胖被说服了。
祖宗牌位又不怕蚊虫叮咬得风湿。
小吴还是觉得古怪:“所以这里的人对风水和自家祖宗到底是重视还是不重视啊?”
说他们不重视吧,这祠堂不管是选址、规格、还是建材用料都是上佳。可若说重视,里头又尽瞎搞,她冷眼瞧着处处都差了一口气。
雨声渐大,卿白神色同他声音一般冷淡:“你可知道这祠堂叫什么?”
小吴:“祠堂还能叫什么,不都是祠堂二字前面加个姓氏——”
小吴不以为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宛若醍醐灌顶,那个一直在她心底隐约浮现的疑影终于现了原形——巨槐是个小地方,但也不是那种只有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庄,而是一个镇,这镇的规模大小先不提,但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总不会全是一个姓氏。可依先前游神所见,镇民们共襄盛举齐聚祠堂,看着又分明像是个大家族。
……总不会他们全镇的人来这祠堂拜的是同一个祖宗吧?
第119章 新郎
从古至今, 同宗同源太有凝聚力的大家族盘踞一方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多识广如小吴心里已经闪过好几个她经手的和宗族相关的案例,警惕不已。
而戚小胖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你那女同学不是姓柳吗?那这儿就是柳氏祠堂啊。”
很有逻辑,十分顺理成章。
……可惜这世上总有些人不按常理出牌。
卿白:“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绕过天井, 穿过享堂来到本该安放此地祖宗牌位的寝堂。
寝堂作为祖先牌位的安放之地可以说是一族宗祠的重中之重, 通常都是设在祠堂的正厅,两旁设着神龛,中列祖宗牌位, 牌位的摆放自然也是十分讲究——正中是始祖牌位, 高祖居左, 曾祖居右, 祖居次左, 考居次右。
其中顺序乱不得,也错不得。
森严的规矩同时束缚着高居神台的死人与踏进祠堂大门的活人。许许多多的‘禁忌’让祠堂内总是充斥着肃穆与阴冷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停下多余的动作闭嘴安静下来。
不过这座祠堂很不一般, 连肃穆都没有了,只余阴冷——寝堂之上那本该安放祖宗牌位的地方不见牌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涂红抹绿张嘴大笑的泥胎偶人!
那些泥胎偶人大约成年人小臂大小, 高度与牌位相仿, 端坐神台倒也合适。就是数量有些多, 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挤在一起,在长明灯忽明忽暗的光亮里显得格外的……热闹。
不顾他们这些无意闯入的外乡人死活的热闹。
戚小胖倒是进步了, 直面如此诡异的场面居然没有尖叫, 只是和那些泥胎偶人比谁的嘴巴张得大。
“巨槐的孝子贤孙们是在自家祠堂里头摆邪阵吗?”小吴边搓手臂边惊叹, “这祭的到底是哪门子的祖?!”
居然连她这个鬼中豪杰都觉得鬼气森森阴气逼人!
没人接话,戚小胖忙着回收自己差点脱臼的下巴, 卿白则是在细细打量这别具一格的寝堂。
……光是打量还不够, 他竟然还上起手来,仗着自己身量高, 手一伸直接把神台最高处的泥偶端了下来。
“你别——”
小吴和戚小胖被卿白这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的行为吓出了男女高音和唱。
卿白垫了垫手上的泥偶:“还挺重。”
“说明是实心的?”反正拿都拿下来了,小吴干脆也凑近观察起来。
这些泥偶出现在其他地方可能是装饰品、是工艺品,甚至是艺术品,但出现在祠堂就百分百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得上面会留有幕后真凶的线索,但让她自己再拿一个下来细细观察她却是万万不敢的,只能蹭蹭勇士卿白手上的泥偶看看。
卿白屈指上下敲了敲泥偶脑袋和肚腹,侧耳倾听,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水果摊拍西瓜:“……听不出来。”
泥偶到底不是西瓜,拍两下听个响儿就知道熟没熟……咳咳,敲两下就知道是空心还是实心。
但卿白发现了其他东西。
“这些泥偶除了表情,大小、姿势还有脸都不一样,应该是专门‘定制’的。”
“定制?”
听了卿白的猜测,小吴戚小胖借着堂内微弱的长明灯灯光细看了一番神台上的泥偶。
“还真是,都没重复的。”戚小胖越细看越感慨,“你别说这捏泥人的手艺真是好,这么大点的小泥脸还能捏出这么多花样来,小鼻子小眼一个不少,还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来,活灵活现……要是当初女娲娘娘捏我的时候也能这么有耐心不甩泥点子就好了。”
小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古怪:“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人’捏出来的呢?”
戚小胖顺嘴回应:“泥偶不是人捏出来的难道还能是活人变的——”
光线昏暗的寝堂顿时陷入了一小段不能深究的寂静。
在一片寂静里卿白却笑了笑,他刚才想点明的也不止单纯的‘定制’。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上手拿泥偶的人,他不仅看得比其他两个人细些,还多了一重触感。
这泥偶的表面看着粗糙,拿在手上却甚是滑溜,好似裹了一层上好丝绸……若没看错,那些涂红抹绿的地方正是它们的‘衣裳’。
而衣裳下面,似乎也并不冷硬。
小吴打破沉寂,慢悠悠地说着不知真假的话:“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就是陶人变的。”
“所谓陶人泥偶……本质不都是泥巴?”
戚小胖下巴再次缓缓脱臼:“所以…所以这些泥偶……有可能是…是活的?”
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戚小胖气若游丝。
恰逢外面吹进来一阵冷风,长明灯里的小火苗被吹得东倒西歪,明明是暖色的光,映在那一张张凝固在大笑表情上的脸上时,却一点儿也不会让看的人觉得温暖,只觉得渗得慌,耳边仿佛飘过一阵阵窸窸窣窣的窃笑。
本来很宽敞的寝堂好像也变得拥挤起来。
见戚小胖面如土色,整个人僵硬得比泥偶还像泥偶,卿白开口安慰道:“泥巴也没那么容易变人。”
“至少这里的泥偶不会变成人。”卿白又屈指敲了敲手上泥偶,话音一转,“因果错了。”
“不是现在是‘活的’,是照着活人模样捏的泥偶,人死了再以泥偶代替牌位送进祠堂享受供奉。”
得了卿白安慰,戚小胖活过来了一点儿,下意识贫嘴:“谁家好人照着活人捏泥偶啊,多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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