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出这笑的九年虽然愣了片刻,却并不觉有多惊奇,在他心里幼崽本就是世间最灵动可爱的存在。
笑过之后卿白垂眸出了会儿神,而后声音轻而慢地说:“我读书的时候认真想过……以后当老师,教小学中学都可以,高中就算了压力太大。随便教哪一科都好,但最好是理科,好改卷……每天早上一起骑着小电瓶去学校,傍晚放学再一起回家,还可以顺便去菜市场买菜,还有寒暑假,和学生一样,多好……”
九年看着卿白浸着怀念的眉眼:“既然想,为何不做?”
卿白睫羽一颤,抬眼的瞬间收敛神思,他提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眸沉静清明,叹息道:“……没考上。”
九年有点遗憾,没再继续问了,怕惹没实现梦想的小幼崽伤心。
戚小胖:“……”
戚小胖有满腔的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算了还是不讲了,讲了他卿哥和母校京大都不好下台。
只是他都已经憋着了,他卿哥却突然关心了一句:“怎么了?脚不舒服?”
扭成苦瓜样。
最怕卿哥突然的关心……
戚小胖只好干笑两声,学他卿哥信口开河瞎编胡扯:“哈哈哈哈哈,没怎么,就是有点可怜这罅隙的领主,都这样了还要做题考试……等等,这里除了老班他们几个,其他的……学生,应该没有自主意识吧?”
话说到一半,戚小胖才终于发现华点,并怀疑起他卿哥出题的目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他卿哥轻飘飘地开口:“不然你以为我出这么多题是为了什么?真搞随堂测验吗?”
第33章 测验
这里又没有冻得人脑壳发木思维减速的冷气, 戚小胖沉下心认真想了想就明白了。
也是他过于理所当然了,忘了罅隙里的一切都是由领主‘创造’,那不管里面看起来多么热闹多么活跃, 只要是被‘创造’出来的、原本就属于这个罅隙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模样什么形状,即便有思维,那也只会有一个思维——领主的思维。
……除非它真的丧心病狂到这里面所有的‘人’, 都是从外面拉进罅隙的活人所化。
只要不是, 那么黑板上的题就是出给领主一个人的……它还要花心思做四十多份, 至少不能全部一模一样。
……难怪那些‘学生’听到随堂测验时本就僵硬的表情又强行僵硬了几个度, 那是真情流露啊真情流露!
戚小胖没忍住在心里大逆不道的腹诽:它们不一定是真的鬼, 卿哥你是真的gou……狠!
戚小胖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同情这罅隙领主了,可转念一想:“它也可以不做啊?”
说句有点长他人志气的话, 反正人都死了,死了还成了鬼鸟,干嘛还听‘老师’的话?当然是我的罅隙我做主啊!
难不成还真有那种热爱学习热爱到死了都要给自己创造条件做题考试的人?
emmm……看着教室里那些正埋头奋笔疾书的‘人’, 戚小胖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万一此方罅隙的领主就是如此热爱学习呢?
“你说的对, 它当然可以不做,在它自己的主场里, 这种小事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用找……”卿白靠在墙边, 一副和两人闲聊的模样, 一双眼睛却在下面做题的学生身上扫来扫去,监考老师的范儿十分到位, “连写四十五份考题都忍了, 你说它究竟想做什么呢?”
戚小胖自觉闭嘴,这两天的经验告诉他, 他卿哥这会儿问话的对象不是他。
九年扫了下面一眼:“他们或许知道。”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班别意和那三个虽然外貌是青涩初中生,但穿着成年人衣服的人。
刚说完,下面就有人举手要交卷。
是那个倒数第二排穿着全套灰西装的瘦弱男生。
介于人物比较特殊,又是第一个举手的,卿白亲自走了一趟。
穿过一排排桌椅,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这男生实在是瘦得有些过分了,整个人几乎是陷进了西装里,又黑又瘦,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学生。
见卿白过来他也不吭声,就那么举着手,手里是一张对折了两次的答题纸,不展开根本看不出里面写了些什么。
卿白止步在他桌前,没有立刻接过他手中的答题纸,反而忽然回头——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又感觉到了那道阴凉的目光。
然而回头只看到一个个后脑勺,站在前门的九年朝他摇摇头,示意刚才并没有人在他背后回头。
卿白皱了下眉,心想也是,这间教室加上他们一共五十二个‘人’,起码有四十五个都是人家光明正大的眼线,又何须背后看人呢?
正这样想着,就有一个小脑袋摇摇晃晃地转了过来,是那位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她的位置在正数第三排,离这儿有点距离,她没举手也没出声,就支着一张素白小脸远远地看着卿白,然后挤眉弄眼地比了几个口型。
说的好像是……‘老师,我全部都不会,怎么办?’
似乎她只是单纯的发发牢骚而已,不等卿白给出任何回应就转了回去。
卿白若有所思回头,眼帘一垂就对上一双阴沉沉的眼睛。
是那个瘦弱的西装男孩,在卿白转头去看别处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一直盯着他,眼神动作姿势都纹丝未动。
卿白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像是蕴藏着铺天盖地黑沉似浓夜的绝望,可其中又有一丝如鬼火一般幽亮忽闪的火光执拗的不肯熄灭。
卿白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寒冬,他不知为了什么放学后在学校逗留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他才背着书包慢慢吞吞走出学校,刚走出学校大门就看见街对面那个很能装的蓝色塑料大垃圾桶摔倒在路边,各色垃圾撒了一地,一条脏得瞧不出颜色瘦的皮包骨头的流浪狗正在那堆垃圾里呜咽着翻找食物。
听到响动,瘦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狗警觉回头,嘴里叼着半片油乎乎的脏面包和少年时他隔着不算宽的街道无声对视……
那条流浪狗似乎就是这样的眼神。
卿白抬手捏住答题纸一角,轻轻一抽……没有抽动。
男孩过于用力,答题纸被捏得褶皱变形,他的手指节也有些泛白发青,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吭声,依然用那双阴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卿白。
时隔多年,卿白再次感受到了当初和那条流浪狗隔街对视的不适感……当年他是怎么摆脱那场窘境来着的?
好像是……有人从远处街角跑过来,手里拎着氤氲着热气的薄薄塑料袋,那人蹲在垃圾桶旁边,把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掰成两半,小心翼翼地递到流浪狗身边,然后趁着流浪狗狼吞虎咽,用鞋尖飞快将那半片脏兮兮的面包片扒拉回垃圾堆里……还找街边商店借了扫把和簸箕,把撒了一地的垃圾重新送回垃圾桶。
等做完那些,填饱了肚子的流浪狗早已经跑开,那人还了扫把洗干净手,走到他身边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杯热奶茶,然后说……他说了什么?
卿白恍然回神,下意识露出个笑来,轻声道:“写得真快……老师会认真看的。”
男孩终于松开了手,一直紧抿着的唇轻轻张了张,像是在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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