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把手机还给戚小胖, 沉默了片刻才说了一句:“我从小到大一直是普通人……除了这几天,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话一出, 哀蝉还没来得及反应,戚小胖就先忍不住开口:“哥,谦虚了,你一点都不普通,区别也大了去了。”
从外貌到智商都能在京大那个地方脱颖而出的人能普通?
这话贬低的不是卿白,是他们这些被卿白比下去还不得翻身的真·普通人啊!
“我说的是……作为‘人’生活的这二十几年,我自己、和我身边的人没有发现我的‘特殊’之处。”卿白看向哀蝉,“既然灵犀‘生而通灵,晓万物语’,那为什么我会作为普通人在阳世生活这么久?这不合理。”
“确实不合理。”哀蝉明白卿白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了,他笑了一下,道,“这个问题有人比我更适合回答,或许你可以去问他……”
卿白静静看着哀蝉,没有问那人是谁。
果然,下一刻哀蝉便笑眯眯地补了俩字:“……写信。”
卿白不发一言直接转身上楼,兴许是他动作过于果断迅速,直到走到楼梯口才听到身后传来的疑问声:“你去哪儿?”
卿白冷冷蹦出俩字:“写信。”
“……”
……
“今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入阴司大门,便被喊住,九年转身,对来人微微点头:“阴君。”
被称作阴君的青袍男子抱着双臂倚在栏边,动作潇洒不羁,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风姿。
殷为怀定定看了眼前神色端凝的人片刻,突然挑了挑长眉:“这是叫人跑了?”
语气兴味,还有几分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
共事多年,九年早已经习惯这位阴君的不着调,并不生气,心平气和地点头道:“只是一道分身。”
“啧,那贼鸟还真有点东西,能让咱们九年大人这样吃瘪……”殷为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这表情放在别人脸上会显得猥琐,但他做起来却满是风流韵味……虽然都不像好人。
“你今日打掉那贼鸟一道分身,虽然有打草惊蛇之嫌,但也算给他敲了警钟,想来短时间内他是不敢冒头了,不知九年大人可愿来我上京阴司坐镇几日?”
这前言与后语之间可谓是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就怕九年不上当。
九年声音依然温和有礼:“阴君不必客气。”
好么,就这么短短一句话,就把他诚恳真挚的邀请扭曲成客气话了,这么多年了,这厮还真是一点没变……白瞎在人间活了那一遭。
拐带不知第多少次失败,殷为怀自觉无趣地撇撇嘴,挥了挥衣袖正准备走人,就见一道火光追星赶月似的划破无尽黑暗,然后一头撞进九年怀里,火光入怀后便化作一纸书信。
殷为怀抬到一半的步子顿时落了回来,心说稀奇,这世间竟然还有活人会给这位老古董写信?
九年也奇,他奇的自然不是有人给他捎信,而是卿白会这么快就来信……
展开信纸一看,这封急信里居然只有两个大字——灵犀。
九年眉头微蹙,殷为怀瞬间更加稀奇,也不急着走了,好整以暇地靠回栏边,欣赏他们九年大人难得变换的神色。
九年细致的将信纸放回信封后对殷为怀道:“我还有事,就先——”
“等等等等!”见这人看完信就想溜,殷为怀连忙打断道,“看你这神色,这是又起了什么波折?”
九年正思索该怎么说,殷为怀已经开始掰着手指细数:“如今阴司落在你名下的大事无非就那么几件,要么是那贼鸟,要么就是灵犀一族的公案,要么……还真是灵犀的事儿?”
九年点头又摇头,还是挑着说了两句:“今日我遇见一人……开解伤魂。”
此言一出,殷为怀瞬间站直,语气惊诧:“开解伤魂?人?你确定没看错?”
后面一句纯属废话,阴司地府所有鬼都有晃神花眼的时候,唯独眼前这人不可能……他只是倒霉。
九年:“是灵犀。”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殷为怀脸上的惊诧被真切的欢喜取代,他抚掌大笑:“好啊!枉死城之急终于有解!那光头也不必三天两头到各地阴司借人了,我上京阴司今年年终kpi有望!”
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九年还是耐心等殷为怀笑完才告辞,这回殷为怀没拦,只多问了句:“既然已发现灵犀,九年大人怎么不将他带回来?”
九年迟疑了一下才道:“那灵犀不知为何是人形,而且还是个……幼崽。”
殷为怀笑容逐渐消失,眼神充满不可思议,语气责备道:“九年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儿?幼崽可是咱们全阴界的希望!还不速速去做保mu……保镖!可别又给弄丢了!”
回来本就是为了查看当年灵犀资料的九年:“……告辞。”
目送九年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殷为怀脸上的焦急逐渐褪去,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瞧着方向似乎是上京?嘿,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四舍五入也算是拐带成功?”
……
卿白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斟酌字句,最后落笔却只写了两个字,又花了半个钟头点火,在消耗得火柴盒里只剩最后一根火柴后才下定决心终于把信捎出……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光。
直到最后一丝天光远在天际消散,坐在露台边的卿白才恍然想起,那人只说他可以烧信联系他,并没有说他一定会回信……或者顺着信来找他。
“多不公平啊……”卿白摇头轻叹,没入黑暗的苍白脸颊上却并没有多少失意,反而勾起一点笑意。
好在人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他总有办法的。
卿白踉跄站起身,他在露台边坐久了,腿有点麻。
他自己不觉得如何,可旁人看着却心惊——过分瘦削的青年在二层高完全没装防护栏的露台边上摇摇晃晃,似乎只要再来阵风就能把他吹下来……那侧影单薄得像个纸人。
起码站在小院里正准备喊卿白吃宵夜的戚小胖就被吓到了,抖着嗓子像嚎丧:“哥你别想不开啊!不做人就不做人!人类不值得!!!”
原来还没什么,晃两下就能站稳的事儿,可经下头这么一嚎,卿白反而脚脖子一崴,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就要往下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卿白心里居然不怎么慌,甚至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不知道灵犀这种玄幻生物和现实中的犀牛有没有那么一点沾边,至少皮糙肉厚,耐摔……
“嘶——”
耐不耐摔不知道,但一定不耐撞。
卿白躺在地上,头晕目眩了半晌才勉强找回神智挣扎着起身……他还在露台上,只是从露台边被撞进了露台里侧。
卿白一转头就看到了撞他腰的罪魁祸首……当然也可以说是救命恩……猫?
明明天已经很黑了露台上又没开灯,虽然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像是在眼前蒙了一层黑雾,看什么都只能看着个大概的轮廓,可那只蹲在一步之外的黑猫在卿白眼里却几乎是纤毫毕现——就像在一片黑色里突然出现了更纯正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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