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声音很轻,像是叹息:“所以,对樗山人来说,狗是曾和他们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也是他们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戚小胖也反应过来狗在樗山的重要性了,神色一变:“那周老板你这农家乐还卖狗肉菜?”
周老板呵呵一笑:“我们樗山本地人是不吃狗肉的,但开门做生意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顾客就是上帝!我们总不好拒绝上帝的要求嘛!”
戚小胖:“……”
纯属扯淡,就你这农家乐难得客满了一天客人还被送进了局子的‘火爆’生意,哪儿有那么多点名吃狗肉的上帝!
卿白看着窗外‘硕果累累’的椿树:“人类真不愧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动物,聪明记仇的猴也吃,保家护院的狗也吃……”
“如此管不住口腹之欲,迟早遭报应。”
卿白话音刚落九年便似有所感,侧头望向窗外,他金色的眼眸清晰的倒映出窗外景象——那棵椿树,活过来了。
第93章 狂犬
今日天气很好,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一直张牙舞爪树影扭曲与这样好的好天气格格不入的椿树在这一刻也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是它身上一直环绕着的那些‘人性化’的负面情绪却并没有消散, 而是通通收敛了起来。
风再吹过, 树影婆娑光影斑驳,枝叶摇晃间的沙沙声像极了母亲温柔安抚孩子的轻声呢喃……它就像一位母亲,而那些吊在它身上的狗尸便是它的孩子。
一位暴怒‘母亲’如何能平静下来呢?
怒火积攒多年敛而不散, 自然是堵不如疏。
在卿白惊讶目光中, 那根‘不存在’的枝干宛如女性圆润柔软的手臂一般缓缓弯折了过来, 茂盛的枝叶就像天然的摇篮, 在轻柔的‘沙沙‘声里轻摇慢荡, 冷硬的狗尸们在这样的晃荡中身体重新变得柔软、折断的脖子‘咔哒’归位、淤紫的舌头与凸出的眼珠也缓缓收回,树上的‘狗肉’们重获新生, 快乐地摇起了尾巴。
椿树看起来也很快乐,带着嫩芽的树枝点名签到一样挨个从狗狗们身上轻轻拂过,所过之处锁链尽断, 失去束缚的狗狗们撒欢似的绕着椿树跑圈圈, 那条手臂一般的枝干静止了半晌, 然后展枝横扫,将所有狗狗搂起, 然后一股脑送进大开的窗户。
离开了椿树的狗就像告别了母亲怀抱的熊孩子, 一个个凶相毕露, 颤动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叫,带着黑血丝的涎水滴滴答答沿着尖牙往下淌, 一米八乘二米一的大窗塞满了狗头, 每一只都在用力蹬着腿试图往屋里挤,窗外椿树再怼着狗屁股用力一推, 瞬间‘狗急跳墙万狗奔腾猪突猛进’……
卿白着实没忍住,拉着九年往旁边急退两步。
如此一来,倒像是特意给它们让路一样,一些有礼貌的狗狗在路过他们时还腾出空来朝他们俩点了点头。
被狗肯定了的卿白却并不高兴,他生怕正在和周老板闲扯的戚小胖被狗误伤。
然而房间就这么点儿大,这些刚从椿树上下来的狗又异常矫健,基本刚从窗沿上跳下来就四条腿儿一蹬如狼似虎地扑向房中毫无察觉的周老板,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算不上高大的周老板便被狗淹没——跳得高的啃头啃脸咬脖子,没把握好距离跳低了的蹦一蹦也还有许多选择,肩膀手臂胸膛腰腹大腿膝盖小腿逮着哪里咬哪里,只可怜那些动作慢了半拍的,落了地才发现已无下嘴之处,只能焦躁地绕着那堆‘狗山’咆叫转悠,试图能见缝插针拱进去咬上一口泄愤。
见狗狗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并不殃及无辜,卿白这才放心了,而后又有点不解:“它们这样乱咬一气……有用吗?”
并非是卿白瞧不起狗狗们的复仇手段,只是见周老板身上挂满了狗,没一寸皮肤逃过狗嘴,却依然谈笑风生没有一丝不良反应,难免会有此疑问。
九年难得没有及时回应卿白的疑问,他的目光正定在卿白抓着他手臂的白皙手指上,不过短短一瞬心里却转过了许多没头没尾的想法,明明看着苍白瘦削怎么力气这般大……人的血原来这么滚烫,隔着皮肉与布料也能让热度在他手臂飞速扩散……这种感觉,倒有些像他早年镇守地狱时偶尔巡视路过油锅地狱远远感受到的热度……烤得人心烦意乱,却又有口难言。
“……有用的。”九年移开目光,试图强行让自己忽略掉手臂上的温度,未果,下意识叹气。
卿白眼睛盯着被狗淹没却不自知的周老板,耳朵倒是分了一只出来时刻关注着身旁之人,一听他叹气心尖也跟着颤了两下,心说这得多有用啊,能让长居阴间的九年都忍不住叹气……不会这一大早就出命案吧?
不想连着两天打110和急救电话的卿白未雨绸缪:“……要不我们先把他请出去?”
好歹别死他们屋里。
因为注意力分散反应慢了半拍的九年正试图理解卿白话中深意,一直谈笑自若的周老板突然掐着自己脖子浑身抽搐痉挛倒地,上一秒还在侃侃而谈下一秒就喘了上气没下气,同周老板周旋扯淡的戚小胖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把手里的包子塞鼻孔里。
卿白遗憾叹息:“还是慢了一步。”
到底‘死’屋里了,好在这屋不是他们的。
九年终于明白卿白的意思了,无奈道:“……倒也没有有用到立竿见影。”
卿白更遗憾了。
哀蝉也很遗憾,依依不舍的将自己刚倒进杯子准备喝的热豆浆放回小餐车,然后一手熟练的给举着半个包子手足无措并且被另外半个包子噎得直翻白眼的戚小胖拍背顺气,一手摸出手机流畅拨打急救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樗山农家乐……”
……
救护车很快将不停抽搐流口水的周老板拉走,围在农家乐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倒是不急着散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不停有人向戚小胖哀蝉打探情况。
卿白这时候就无比庆幸自己是隐身状态,至于为什么没有人来向九年打探,大约是气质使然?
长发及腰还一身黑的九年打眼一瞧实在有些像地府某位知名员工……在这样怪事频发的早上,委实有些不吉利,哪有憨厚小胖子和笑眯眯大光头看着亲切。
好在九年也不在意他在旁人眼中的形象,他向来如此,有人搭话他能答则答,没人他更乐得清静。
等戚小胖哀蝉应付完那些看热闹的村民喉咙都要冒烟了,一人灌了半瓶矿泉水才勉强缓过来。
“你们樗山还真是民风淳朴……”这话就纯粹是在胡扯了,那些围观群众的幸灾乐祸几乎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不过在场也并没有人介意。
戚小胖怼了哀蝉一肘子:“你刚刚听见了吗?他们都说这是报应呢,说明这里的人对周老板宰看家护院的狗卖狗肉吃狗肉都心知肚明。”
哀蝉施施然躲开戚小胖的肘击:“都是一个村的,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声狗叫整个村都听得见……除了躲进樗山深处,这山下哪里藏得住秘密。”
“也是,村里就是这点不好,邻里邻间根本没有社交距离。”戚小胖感叹了两句转念又道,“不过周老板的人缘也实在不怎么样,送上救护车的时候除了他养在后院的那几条狗急得汪汪叫,其他人表情都好冷漠哦,医生手软没抬稳担架差点把他翻地上都没人上去搭把手……”
卿白心道可能不是医生手软没抬稳,而是担架上的‘东西’,太多了。
哀蝉放下空水瓶,似笑非笑:“也不能说冷漠,毕竟,其他人也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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