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蝉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戚小胖看了半晌露出个感同身受的表情,贴心伸出手:“腿麻了吧?来来来,哥儿助你一臂之力!”
哀蝉保持微笑,但也没拒绝戚小胖的搀扶,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吃力,还踉跄了一下,好歹没摔……看来是真的实打实打了一晚上的坐。
见哀蝉如此,戚小胖啧了一声:“你们出家人也太自律了,山上的庙都被砸了还要掐着点敲钟,山下的没人看着也要熬夜打坐。”
哀蝉没回应戚小胖的夸赞,只道:“既然醒了,就下去吃早餐吧,吃完也好趁早上山。”
戚小胖痛苦面具:“这会儿才五点啊兄弟!人家农家乐老板厨子不用休息的吗?”
哀蝉却像是习以为常:“山上寺庙虽然不是千年古刹,但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年年月月日日如此,山下人家也早已将山上早钟晚钟当做信号……”
说到这儿,哀蝉停顿了一下:“何况是依樗山而建的农家乐,放心,他们会准备好的。”
这边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风景,来这里的人不是冲着樗山上的和尚庙就是为了所谓‘仙家’,既然农家乐做的是这些人的生意,自然不会错过每日寺庙开静。
戚小胖似懂非懂:“行叭,那先去洗漱。”
卿白听完这两人对话,脑内最后一丝混沌也消散了,彻底清醒过来。他扭扭爪子,往后挪了两步,目光测量好距离,然后交替着蹬了蹬床单,前爪下压后爪微屈,是个准备起跳的动作,他想跳上窗台亲眼看看窗外那棵树。
准备动作做得挺好,可惜前摇过长,还没来得及施展,技能便被强行打断。
卿白低头,蓬松而熟悉的猫尾正正好在他如今不能说劲瘦有力只能说柔柔软软的小腰上拦了一圈,顺着尾巴看去就对上九年淡金色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刚醒的迷茫,清醒冷静得比腿麻僵硬的哀蝉更像一夜没睡的那个。
“天还没完全亮,可以再睡一会儿。”
这话说的,就像在哄不愿意睡觉的小孩儿睡眠不足会长不高一样。
自觉人形身高已经足够的卿白摇摇头,拒绝了九年的补觉建议,但也没准备说实话,安静了一会儿后脑袋一歪,话说的颇有些文艺青年的调子:“……我想看日出。”
九年看了一眼窗外昏沉晦暗的天,没说什么,尾巴一卷足下一跃卿白还没反应过来便到了窗台。
九年尾巴收回从身后环绕半圈轻轻搭在并拢的前爪上,下颌微收毛发顺滑,整只猫优雅得不得了。
卿白看着窗玻璃上的倒影,在九年的对比下自己就像个揉搓不均匀的粉团子,或者解冻之后没及时下锅草草裹了一层糯米粉防粘又重新放回冰箱导致变形的元宵……总之差距之大挺伤兽心的。
卿白默默叹了一口气,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上前两步把脸贴玻璃上往下看——光溜溜的椿树主干在微弱晨光中没有任何异常,梦中的狗与锁链似乎都不存在。
卿白脑袋抵着冰冷的玻璃,有点茫然,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想看日出,”九年的尾巴再度圈上卿白腰身,把毛团子挪回安全地带,收回尾巴前尾巴尖儿轻轻拂过卿白脑门,被压扁的毛毛瞬间恢复蓬松,“怎么往下看?”
卿白仰头看着九年,没说话。
九年与卿白对视片刻,自觉趴下,努力保持脑袋与卿白在同一水平线。
卿白面上不动声色,身后小尾巴已经左右各甩了两下。卿白也趴下,在窗台上和九年脑袋对脑袋,像在说悄悄话:“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太阳虽然还没出来,但九年的眼睛已经足够耀眼。天上的太阳只有一个,炙热夺目,世间万物共享,他眼眸一双,温润柔亮,始终注视卿白。
九年垂眸看着挨在他身边的小雪团,轻声问:“什么样的梦?”
明明才从那梦里醒来不久,卿白却有点不知如何描述,只能捡简单的说:“就……突然听见了狗叫和锁链的声音,那狗叫声很虚弱,应该是被绑着?”
“然后一转头,”卿白抬爪指了指窗外椿树树冠,“树杈上有个黑影盯着我,眼睛是绿色的,应该是动物,瞧着像是……猴子。”
“然后……”卿白定定看着九年,“你玩过一二三木头人吗?一种谁先动谁输的游戏。我和那个黑影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很快,好像又过了很久。”
卿白幼稚的补充了一句:“我赢了。”
“很厉害……”九年语气莫名,“那我呢?”
“你?”原本还在努力回忆的卿白被九年的问题问得懵了一下,“什么你呢?”
九年脑袋上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耐心地问:“你的梦里,我在不在?”
卿白这下是真的懵了,因为他发现他还真没有注意,在梦里他并没有想到要去看、去找九年,只是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在一切发生时,同房、同床的人都没有丝毫反应。
仿佛在那一刻整个世界只剩床上的他、树上的黑影,以及不知何处呜呜咽咽的狗。
见卿白如此反应九年便知晓大概了,他抬爪轻轻拨弄了一下卿白额头有点凌乱的长毛,露出里面被毛毛遮盖的青玉小角,声音清淡却不失柔和:“那不是梦,是你的‘灵视’。”
“灵视……”卿白轻轻重复了一遍,“是什么?”
九年虽然依然照顾着卿白身高没有起身,但摆正了脑袋,语气也变得严肃认真:“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天边晨光微熹,九年看着卿白,一双淡金色的眸子敛尽光华:“我们是兽,不论天职是什么,最初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都是警惕而防备的。”
“天生地长也意味着没有父母,没有庇护,传承里不仅有知识,还有活命的技巧,也可以说是灵兽面对这个世界的本能。”
“灵视便是其中之一。”九年说,“幼年期的我们从不会真正沉睡,身体与灵魂总会有一方时刻警戒。”
“你或许察觉不到,但戒备的本能时刻存在,一旦有能威胁自身的存在出现,灵魂与身体便会瞬间清醒。”
卿白听明白了:“……所以那不是梦,是我的……灵魂真实‘看到‘,或者说……感受到的?”
九年颔首。
卿白垂眸思索了片刻,突然抬眸问:“那你呢?你有灵视到吗?”
九年张嘴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戚小胖精神的吆喝声:“卿哥九年我和知了都洗漱完了,你们快去——”
两人同时回头,刚洗了冷水脸鬓角还在往下滴水的戚小胖被窗台上一大一小两只猫盯得往后退了两步:“……吧?”
“怎、怎么了?”戚小胖迷惘地看向哀蝉,小小声问,“我又说错话了?”
此刻天已经亮了,哀蝉眯着眼睛看着在金色晨光里相依相偎的两只‘猫’:“没说错话,只是不合时宜。”
戚小胖:“???”
谈话被打断,有些话便错失了开口时机,强说反而不美,九年干脆变回人身,然后将卿白抱在怀里带去浴室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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