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九年就要低调得多,背上背着那么显眼一团雪白依然潜入得无声无息,若不是明目张胆地跳上了供台,只怕是在角落新搭一个窝也无人和无猴能发觉。
并且第一个发觉的还是哀蝉,见到卿白两人……两猫,他面上却并无多少惊喜之色,反而因为九年上桌的行为发出一声短促惊呼,大约是猜到两人要做什么,他又立即闭嘴,只是神色复杂难辨,不知在想什么。
卿白此刻却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猜哀蝉怎么想,他看着眼前再怎么不遵守基本法的四舍五入也没有一米高的泥塑,表情很凝重:“我听到了……他们就在这里面。”
第76章 泥像
虽然自己就缩水了几十倍, 凭空从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缩成只巴掌大的小猫咪,但卿白大多数时候依然还是相信能量守恒的……戚小胖一个两百斤小胖子外加一个目测应该是实心不是虚胖的煤球,真要在这长宽高都没有一米高的泥塑里, 他们得碎成什么样、不是, 是什么形状啊……
“别慌。”九年轻声安慰卿白,“我能感应到里面有人气,还活着。”
不然他也不能带着卿白在庙外树杈上看那么久的热闹。
听九年这样说卿白的心瞬间放下一大半, 这才有闲心仔细观察这被猴供奉的泥塑本身, 先前离得远, 山林间光线也不好, 远远看过来只能看见一团辨不清面目的黑黢黢轮廓, 除了不像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外面那层绑缚得严严实实的红布拧成的粗绳,不像什么别致的装饰, 反倒让人第一时间顺理成章的联想到锁链之类不太妙的东西。
卿白这近距离仔细一看,这才总算明白猴群为什么会聚集在这破庙、猴王为什么会亲自摘果捉蝉供奉了——这泥塑,竟然是只怒目圆睁的猴子。
虽然没有塑金彩绘雕花刻纹, 只是一大团不知从哪片河床挖来的黑泥, 但这猴像却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并且有种质朴的野性,仿佛只要取下绑缚在它身上的粗绳, 下一秒它便能咆哮山林利爪伤人, 如果不是摆在庙里, 凭它的精细,是可以送去雕塑展展览的程度, 还是卖票收费的那种。
也不知是哪位大师的作品流落山林, 就是压抑了些,面目狰狞野性有余灵性不足, 看得久了无端令人心闷气燥。
卿白打量完毕,试探性地问:“怎么才能把人放出来?推了这泥像还是砸了这泥像?”
虽然两者并没有多大区别,但考虑到还有这么多猴信众在场,特别是某个蹲在哀蝉肩上能听能说人话的小猴子,卿白的声音放得很低。
说起来他们原本是来查猴王砸寺庙推佛像的,谁能想到不过一天而已,他们也成上门砸庙推像的‘恶人’了,反转之快之大,真不知是该说世事无常,还是风水轮流转。
卿白自觉声音已经放很低,却没料到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燕子猴王同时收手,没了鸟鸣猴叫热闹纷呈的打斗动静他的声音在这清净破庙简直称得上掷地有声。
卿白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他与九年成了在场所有人与猴还有精怪和不明生物的视线焦点。
沐浴着众猴无声而有力的视线,卿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拉起十级警报,完蛋,话还是说得太直白了,万一樗山的猴子在这位不同寻常的猴王的带领下日日诚心供奉参拜猴像,虽然没能修成精怪但得到庇护从而听得懂人言呢?
那老和尚不是说‘灵猴有智,能辨善恶’么?他们这跳上供桌当着泥像和‘信众’的面商量怎么砸泥像的举动都不算恶的话什么才算恶!
代入一下对方立场,卿白自己都觉得他们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九年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卿白的思绪已经跑出十万八千里,差点连罪状都自己给自己安好了。
若是知道,他大概会陷入反思,是他平时太低调了?还是在这段时间没给灵犀幼崽足够的安全感?或者是他的教育出了亿点点问题?鬼怪也就罢了,为什么猴子都能让他这么紧张。
可惜九年并不知道,于是他这一开口便堪称‘火上浇油’:“都可以。直接推吧。”
卿白:“……”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也不知道他们这俩‘猫科’等会儿能不能带着一串拖油瓶从这群樗山‘地头猴’里全身而退。
卿白忧心忡忡,九年却人狠话不多直接抬手一巴掌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泥塑,这一动作奇怪的事就发生了——供奉猴形泥塑的猴子们无动于衷,一直装死的唐老头突然暴起,一边连滚带爬的往泥塑这边冲一边哭天喊地鬼哭狼嚎。
“住手!不准对神猴不敬——”
这老头不仅模样比罅隙里的那一个精神,嗓门也浑厚有力得多,这一嗓子直接吼醒了破庙内外昏迷的、装昏迷的、反应过来的、还在反应中的所有人与猴,然后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刚刚还趴在地上躺尸的奇装异服乌合之众们不管动作快慢真心与否纷纷起身紧随在唐老头之后意图阻拦九年卿白的‘推泥塑计划’,好一派浩浩荡荡的一盘散沙。
而正经供奉泥塑的猴子们反而并不着急,一个个像铜墙铁壁一样拦在庙门口,一个人也没放进来。
至于猴王,更是英勇善战,直接顶着燕姑娘的尖嘴攻击愣是一把将差点扑到九年跟前的唐老头又活生生薅了回去。
卿白看在眼里懵在心里,此情此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呢。
而哀蝉,他已经重操旧业双手合十念起经来,将这一片混乱衬托得更加群魔乱舞宛若神经病发现场。
九年毕竟不是真的身娇体软小猫咪,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实则雷霆万钧,普普通通的泥塑哪里承受得住,即便是外面镀金里面灌钢那也受不住,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宣告了神猴泥塑的结局——先是红布拧成的粗绳节节寸断,卿白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呻.吟,半是欢欣半是惊惶,然后没了红绳束缚的黑黢黢猴形泥塑的头颅就像一颗脆弱的鸡蛋,‘咔啦啦’一阵脆响后,空气像利剑一般透进那一道道裂纹,碎‘蛋壳’自行剥落,原本半封闭的破庙突然阴风大作,积攒了十几年的陈年老灰裹挟着地上稻草在庙里左右翻飞上下狂舞转出了好几个漩涡。
在这样简单粗暴的干扰下,再灵敏的视觉也白搭,卿白倒是想要挣扎一下试图眯眼睛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奈何‘监护人’太过体贴入微,在风卷起灰尘的那一刹那原本缠在他腰间的大尾巴便猛的展开将卿白整只猫裹得严严实实纹丝不露,陷在一片毛绒绒里的卿白只能支起耳朵尝试以听力弥补视力的缺失。
好在他确实听到了,那‘嘭’的一声巨响没个实打实两百斤的肉摔不出来,还有小奶狗急切而欣喜的汪呜叫唤声,确定是掉队失踪的戚小胖和煤球无误了。
风平浪静后卿白第一时间扒拉开糊在脸上的毛尾巴,探头一看就见戚小胖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看他面无血色两眼发直的模样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卿白感觉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轻声唤他名字:“……戚小胖?”
没成想这一声就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戚小胖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左右环顾一圈后眼睛突然一亮,下一秒便四爪并用连滚带爬的朝……朝手上还薅着唐老头的猴王扑去,那动作仿佛乳燕投林,脸上带着倦鸟归巢般的孺慕与依赖,嘴里还‘叽叽叽’的不知道在叫唤些什么,总之就是整个人变得猴里猴气,可怜小煤球用乳牙咬着他的裤脚拼命往后拉都没用,反而被拖了个四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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