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要变为好。”卿白淡淡说了一句便移开目光, “既然办公室里的‘班主任’只是传声筒, 那为了‘游戏’的趣味性,它自然是要前排围观的。”
还有什么比‘身临其境’更有趣味、更有体验感呢?
很奇怪, 九年总是能迅速明白卿白的想法, 并及时给予回馈:“除了穿病号服的那位, 其他三人都有可能。”
“他们回答问题错误,被领主惩罚身体变小的同时也被灌注大量阴怨之气, 与上回那个小女孩恶作剧般的玩闹不同, 这是真正一步步将活人永久留在罅隙的法子,只要时间拖得够长, 即便打破罅隙也无济于事……而现在,他们三人的气息已经与教室里其他由怨气变幻而成的人形相差无几。”
卿白皱眉问:“若是在他们被彻底同化前就带出罅隙,对他们会有影响吗?”
九年点头:“会大病一场。”
毕竟是和鬼打交道,而且也不知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具体是现实中的多久,罅隙内的一切皆是怨气所化,没水没粮,拖得久了,即便是罅隙领主最后改主意不想收了,活人也会被饿死。
“……大病一场就病一场吧,还有一线生机就好。”卿白从桌上下来,“咱们接着找吧。”
他绕着办公室慢慢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办公室最里端的黑板前,方才还一片空白的黑板上此刻多了一张小小的校报,这报纸应该是学校自己办的,用纸廉价,排版敷衍,十分业余……这一期校报的主题是‘共创和谐校园’。
卿白目光扫过报纸上那些占了大面积的英语阅读、数学难题、古文赏析……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到点与学习关系稍微弱那么一点点的东西。
一个是通报表扬,初三二班的班别意同学喜提某某竞赛一等奖,为校争光。
一个是通报批评,初三二班的常秋秋同学长期孤立欺负同学,情节恶劣。
……只能说是冰火两重天、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如果初二三班的班主任真的在这儿,想必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卿白从黑板上取下报纸翻到背面,在同样的角落又找到两则不幸的通知。
一则是初三二班周小雅同学意外身亡。
一则是体育老师李楠患癌,号召同学们捐款。
“这初三二班还真是多灾多难。”卿白感叹了一句,然后果断将报纸叠吧叠吧塞进兜里。
这已经被折腾得堪比台风过境的办公室估计是翻不出什么正经通知书了,即便是有,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一张张地翻。反正报纸上的通知也是通知,先揣着,实在不行等后面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当模板现编。
九年见卿白如此,也明白他这是放弃继续在办公室里寻找了,便顺着应了一句:“灾祸催生怨气。”
卿白理了理被阴风吹乱的衣服,抬眼的瞬间换了个表情,那双沉静分明的眸子自然是好看的,可这样定定地盯着一处不动,眼里又没有光时,就显得这双黑漆漆的眼眸格外幽深,甚至还有点妖异。
卿白就睁着这样一双黑而幽深的眼睛略微抬眼盯着九年,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就像是要讲……鬼故事。
“你听说过死亡指标么?”
九年被他这突然的变脸弄得有点懵,反应便慢了半拍:“什……什么?”
“据说,每个学校每年都有死亡指标,其中又以跳楼指标占大头,只要死亡的学生数量超过了这个指标,学校的领导就会被约谈整改……” 卿白盯着九年那浅淡似水墨倒影的眼眸,轻声道,“我读书时那一届的指标原本是合格的,后来……”
九年十分配合:“后来如何?”
卿白眼眸一闪,又恢复成了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冷声冷气地说:“后来就不合格了。”
九年:“……”
九年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若他抽空学着去网上冲个浪,就会明白这种无语心情大概可以细分为:就这?和听君一话如听一席话。
然而如今的他对某片神奇的领悟还未涉足,于是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很认真地开口:“节哀。”
卿白笑了:“我节哪门子的哀?现在学生压力那么大,每年死几个不是很正常?再说去应那鬼指标的人又不是……”
“我只是觉得……”九年眉头轻蹙,仔细斟酌字词,“你好像,很难过。”
“……又不是我。”
卿白脸上虚浮的笑一点点落下,九年眉头未松,两人站在废纸铺陈的一地白色中相视沉默。
最后打破这沉默的是一阵尖锐的铃声,卿白先一步移开视线看向门后喇叭。
“下课了。”
门外走廊传来连绵不断而又十分刻意,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的脚步声,每间教室的门都被打开,教室里的‘人’蜂拥而出,就像黑色的溪流汇入大海一般汇聚于操场,一切都无声而有序,仿佛它们已经如此千千万万遍。
直到熟悉的广播体操音乐响起,卿白才想起在中学时代还有课间操这一项所有学生都讨厌的活动。
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是极好的机会,沿路还能欣赏一下外面宛若丧尸围城般的广播操表演。
“这罅隙领主要不是刚死没多久已经忘了广播操怎么跳,要不就是当年上学哪会儿就四肢不协调如今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水平,放恐怖类密室逃脱里都不用上岗培训。”或许是碍于刚才的沉默,卿白难得吐槽。
九年一知半解,倒是应了他之前说自己‘算是上过学’的话,于是卿白也没有心情再勉强自己说话,好在办公室距离教室不远,两个大长腿默默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就到了。
“卿哥你们终于回来啦!”
刚推开门就受到了热烈欢迎,卿白抬眼一扫就发现该在的果然都在。
戚小胖自是不必多说,一身病号服的班别意、瘦弱西装男孩、格子衫班长、还有红裙少女也都在……甚至还多了一个,之前和他视线相交的、坐在西装男孩后面的黑长直女生也在。只是过了这么久了,她居然还在奋笔疾书。
卿白看了一眼放在讲台上的两个戚小胖逃命都不忘带上的竹篮,此刻里面已经空了。
“你们不用下去?”
“前两天都是跟着下去了的,现在……实在是跳不动了。”格子衫班长抬起袖子擦了擦沾着西瓜汁的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起来显得有点憨憨,“进来三天就饿了三天,终于得了口吃的……你们要是再晚来一天,我们恐怕就饿死在这里了。”
戚小胖出言宽慰:“没关系,人不吃东西只喝水能活一个月左右呢……这里有水吧?”
“水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水,所以除非到了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们都尽量不喝。”说话的是班别意,他动了手术后一睁眼就到了这里,捱了这么久身体精神都已经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脸色苍白得吓人。
戚小胖一手拿着一牙西瓜一手拿着半个桃子站在他身边充当喂食护工,听着班别意虚弱的声音,小胖懊恼不已:“唉,早知道我就应该把卿哥早上熬的粥带一罐子来……就算顺俩包子也比冷冰冰的水果好啊。”
班别意却叹气:“你们来看望我却被坑到这种地方我已经愧疚得不行了……”
戚小胖嘴巴动了动,想说他们也不全是被坑来的,以他卿哥现在送的那些‘外卖’的路数,早晚也会自己摸过来,但想到还有其他陌生人在,还是将这大实话咽了回去,换上干巴巴的劝慰:“没事儿,人多力量大嘛,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你再吃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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