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燧镜搞的那出‘借腹重生’也是九年纠正他对灵犀认知的一环‘实例教学’……不不不,燧镜个兽行为,不应上升九年,九年才不会那么变态。
‘我没把自己当猫’这话卿白已经说倦了,但若能让九年一直记挂时时操心……
卿白抬爪抱住九年脖颈,避重就轻道:“你迟迟不回本体就是为了等玄鹤烧干净好下这场雨?”
九年点头:“业火永无止息,焚尽罪孽后并不会自行熄灭,唯有无根之水可以克制。”
而最简单易得的无根水便是雨水。
“我原身虽有一半龙血,却不长于兴云布雨之道。”九年坦然道出自己不擅长,并不以为耻,“螭吻镇火,善驭水,我暂借螭吻像容身,亦是借了一二分神通,灭这些业火也够了。”
卿白终于逮着机会问他想问了许久的问题,遂故意道:“螭吻是传说中的龙子,天生驱凶辟邪,只是借雕像容身便罢了,你竟还能借一二分神通?龙血当真如此霸道?”
“与龙血是否霸道无关……”九年道,“主要因为我是他的兄长。”
卿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九年亲口承认还是有亿点点震撼。
龙生九子,螭吻行九,上头光是有名有姓的兄长就有八个……不过九年曾说过他是猫科,平常化作兽形时也多以猫样示人,再加上九年在地府阴司不是镇守监牢就是修改阴律的指向性极其明显的工作,以及活在殷悲小吴等人口中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风评……
……龙之第七子,形似虎,平生好讼,公正严明,能明辨是非,秉公执法,又有威严,故多立于狱门公堂。
既象征牢狱,又守护黎民,名曰——
“狴犴。”
九年没想到卿白一下就猜中了他的身份,下意识承认之余还把人类给他取的别名也说了出来:“嗯,也有人唤我‘宪章’。”
卿白:“那你名字还挺多……哪个是真名?”
这种问题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小灵犀才问得出来,九年却只觉得可爱,含着笑意道:“都是真的,就像灵犀是你,卿白也是你。”
卿白却较起真来:“可灵犀不止是我,狴犴却只有你。”
应该只有九年……吧?传说中狴犴是龙与虎结合之子,可又没说他们只结合了一次、只生了一个……
“现在灵犀也只有你了。”九年笑意更甚,声音温柔,“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小灵犀。”
卿白:“……”感觉被哄了,但很开心。
两人说话的功夫底下业火已被雨水全部浇灭,九年抬手驱散云层,天依然灰蒙蒙,他旧话重提道:“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待角出九环,便算成年?”
卿白自然记得,不过:“我以为你是说来安慰我的。”
那会儿他刚知道自己不是人,虽然九年哀蝉都说他是灵犀,但他转头就变成了一只小猫咪,小小一团,不仅生活极度不便,还与九年有了相当大的体型差……能一屁股坐死的那种。
至于九年说的‘角出九环’,卿白虽没有怀疑过真实性,但这段时间他开解了不少伤魂,可每日临镜自照额上灵犀角却仍是小小一点,便知灵犀‘成年’之难,已做好了仗着未成年死皮赖脸缠着九年的打算。
“那时确是安慰,”九年想起当时卿白那副炸毛小猫不服输的模样,眼中笑意又添三分,“现在不一样,有条件了。”
有条件……卿白目光惊异地看着九年:“你说的‘条件’该不会是指……她们吧?”
业火被雨水浇灭后那些骷髅也随之失去了目标,正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建木’与祠堂的废墟上四处乱撞,不知是在寻玄鹤残存的气息还是在找此地出路。
“这些伤魂虽是玄鹤刻意制造,但数量庞大,又都是女子,阴气深重,从前有灵犀角炼成的‘建木’镇压,虽勉强抑制住怨气不散,但多年囚禁亦磋磨掉了她们的神智,是伤魂亦成怨灵,如今玄鹤已死,复仇的执念一朝消散,属于怨灵的昏噩暴虐很快便会占据上风,若不及时开解,让她们出了巨槐,恐怕后患无穷。”九年手指轻轻抚过卿白脊背,半是安抚,半是鼓励,“帮她们解脱吧。”
卿白难得有些无措,开解伤魂他这些日子是做惯了,但一次性开解这么多……而且正如九年所说,她们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伤魂,又被镇压、被折磨,神智早已不清明。
事实上卿白除了闯入巨槐的那一刹那隐约听到几声伤魂悲鸣以外,便再没感受到此地伤魂存在,直到柳一心出现,直到伤魂们复完仇他也只与柳一心对过话。
卿白一直认为灵犀的特别之处无非是能听见伤魂求救且能与之沟通。所以在既没有听到伤魂求救声也没有与伤魂沟通过的情况下他该如何开解?
九年感受到卿白紧张,心头愈发柔软,所有为小灵犀健康成长而做的计划安排瞬间全都抛诸脑后,柔声道:“开解此地伤魂的功德足以让你进入成年期,虽是两全,数量也确实多了些。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卿白却摇头,他看着底下那片已经逐渐躁动的骷髅,声音轻却坚定:“我很急。”
“不用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
“我之前骗了你。”卿白打断九年安慰他的话语,抬起两只爪子努力抱住九年脸颊,他此刻还是小猫咪模样,身体小小,四肢短短,如此动作有种笨拙的可爱、滑稽的认真,但他神色却异常严肃,“当初你跟我说‘待角出九环,便算成年’时,我说我不急,其实我急,我很急。”
九年被卿白突如其来的坦白震住,目光不受控制般的被他那双明亮透彻的双眸吸引……明明是毛茸茸小猫咪,他却仿佛看见了那个在他面前总是鲜活生动,独自一人时周身却又长久萦绕着驱之不散的冷淡忧郁的青年。
“我们两个错过太多、相差太多。年龄差距已然无可奈何,其他的……我想努力一下。”
卿白说完,在九年鼻尖落下轻轻一吻……严格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吻,只是小猫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触碰,但九年没有拒绝,于是卿白鼓足勇气缓缓下移,毛绒绒的三瓣嘴轻轻贴上九年唇角。
这一回,是吻了。
不等九年反应过来,卿白亲完便撤,扭身冲着底下还在四处乱撞上下翻腾的骷髅群喊道:“柳一心!”
这便是卿白想出的法子——擒贼先擒王,虽然她们不是贼,但从之前种种反应来看,作为她们中间唯一神智清明的柳一心无疑是能做一部分主的。而柳一心不仅是卿白的老同学,先前在‘医院’与祠堂里和他们的沟通与‘合作’又相当愉快顺利,若能得到柳一心的支持,卿白开解起这些伤魂来绝对可以事半功倍。
卿白的声音并不算大,加之他们又身在高处,正常的呼喊声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卿白正准备提声再喊几声就见下面那片躁动的黑色里突然飞出一个残破的头颅。
那头颅上已没有几块好肉,皮肉连着所剩无几的头发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脑袋一侧,露出底下雪白破碎的颅骨,五官更是烂成一团不分你我,根本分辨不出生前模样,但卿白无比肯定那就是柳一心。
不是柳一心还能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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