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平白无故……”陆旋刚开口,房门被一股猛劲推开,三个人一窝蜂冲进来,直奔陆旋而来。后边跟了个面上稍微淡定点儿的郑必武,却也伸长了脖子,面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味,好奇张望。
“伍长!伍长你怎么样了?”何承慕推了推挤着他的袁志方大眼,丧着脸,瞧着都快哭起来了,“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几人自发围了一圈,不停问,陆旋右眼皮开始猛跳,额角一胀一胀的,比背上的伤还要叫人困扰。大庭广众之下挨罚,也比不上面前这群人那五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几人立刻朝向门口,异口同声:“孙校尉。”
孙世仪背着手,威严瞥他们一眼:“你们先出去,没有得到允许,不准进来。”
鲁北平还想说什么,刚一张嘴,孙世仪瞪眼,他便偃旗息鼓,领头走到门外。合上的门隔绝里面的声响,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动地站在门外干等。
房里只剩两人,孙世仪放下手,板着的脸活泛起来,笑嘻嘻地问:“怎么样,疼吗?”
陆旋:“顶得住。”
“废话。那可是打了十多年板子的人,下手多轻多重,能出什么样的效果,全是技巧,多年积累下的拿手好戏。”孙世仪搬了条凳子坐下,转而又变得语重心长,“你说你该不该打?”
陆旋毫不犹豫:“该打。”
孙世仪嗤笑一声,就算口不对心也得这么说,不过他有些好奇:“你小子竟然敢夜不归营,老实交代,是不是会相好的去了?”
相好的……班贺言笑晏晏的模样跃入眼中,陆旋耳根子发烫,摇摇头,如实说道:“我去见了龚先生。他以往有仇家,与我同行正是为了躲避仇杀,现在那仇家追到叙州城来了。昨日龚先生去了军器局,仇家上门扑了个空,却被邻家小姑娘看到,那家老爷子为了保护孙女,重伤危及性命。我放心不下龚先生,因此昨晚留下照看。”
孙世仪眉头皱起来,陆旋还未说完,继续道:“叙州城有骆将军镇守,此外还有数位将军、副将,驻军数千,城墙固若金汤,我以为,普天之下,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昨日出了那事,我也未曾料到,竟然还有人胆大包天,蔑视军威,混入这座铁打的城池内。”
重伤一个老爷子事不算小,但在孙世仪看来,怎么也没有被歹人混入城中事大。
守城将士夜以继日站哨巡逻,一座军事重镇被人堂而皇之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岂止是蔑视军威,简直是将叙州城将士的脸面踩在脚下。
孙世仪越听越火大,一掌拍在大腿上:“那人此时在何处?我即刻带人捉拿!”
陆旋面色凝重:“我先前想对您说的,正是这件事。那人颇具武力,现在潜伏城内,不知去向,是个不可忽视的隐患。”
“哼!叙州城天上百丈、地下三尺,没有一处不在我们掌握之中。任他上天入地,休想逃过抓捕。”孙世仪急不可耐,一刻也不想耽搁。当务之急,就是把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这不轨之徒。
“那人身上有一显著特征,他的双手双腿,皆是天铁义肢。据邻家小姑娘说,那人有一条手臂是不能动的。”陆旋补充道。
此话一出,孙世仪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陆旋手臂上,眼神微动——这双手臂是龚先生为他造的,在陆旋到来之前,孙世仪只是听闻天铁可代四肢,从未亲眼见过。
龚先生的仇家更是闻所未闻地换了四肢,眼前的天铁来自玉成县的古老将军,是立下赫赫战功才换来的天恩赏赐,那仇家的天铁义肢,又是从何而来?
恐怕,牵扯到那位龚先生的,不是一般纠葛。
他冷静了些,再回想刚才陆旋那番话,不着痕迹地将龚先生摘了出去,反将他的关注点引向城防,平日还真是小瞧这小子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会安排人去搜捕的。”孙世仪应承下来,没有拆穿他。
无论是否刻意引导,孙世仪都不会容忍一粒来历不明的沙子待在眼睛里,陆旋聪明点儿,他反而高兴。
有孙世仪承诺,陆旋安心许多,班贺没有威胁,他在营中才不至于心神不宁。
孙世仪:“虽然事出有因,但你未曾报备擅自在外留宿,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这二十杖是骆将军的意思,你要记恨也别记我头上。”
“骆将军?”陆旋面露诧异。
“昨日他对你有了新安排,结果你却没有按时回来,骆将军交代我,等你回来要好好给你上一课。”孙世仪摇头晃脑,“这就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还不是王子。”
陆旋微愣:“将军对我有什么新安排?”
孙世仪嘿嘿一笑:“骆将军有令,给你扔去巡山。你不是不回营么,叙州城外三百里莫哥山,不用每日困在营房,只要不怕豺狼虎豹、熊罴野猪,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陆旋点点头,平静接受了安排:“是只有我一个,还是一伍?”
孙世仪不太满意他的反应,摊开手:“自然是一伍,既为袍泽,当同进退,分作一伍时你们就算是绑在一起了。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出了什么差池,你也连带受惩——今天的事么,就算了,你只是夜不归营,不算逃兵。”
情况了解了,该慰问的也慰问过了,总兵的任务通知到位,孙世仪起身不再多留。外面还有几个眼巴巴等着呢,他先走一步。
门一开,三张挤着门缝的脸差点贴上来,孙世仪呵斥一声,门外五人分开两列站得笔直,目送昂首挺胸的孙校尉。
长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五人才抬腿往屋里冲,张口要问,陆旋抬手制止:“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不用问了,我自己说。”
鲁北平摸着床沿坐下,目光紧盯着他。
“我昨夜未归有自己的事要办,和你们没有干系,我已经向孙校尉说明。另外,方才孙校尉说,骆将军安排我们五人去巡山,或许就是这几日,具体时间要等正式通知。”陆旋言简意赅。
袁志摸摸后脑勺:“怎么突然让咱们去巡山?”
站在最边缘的郑必武若有所思,他虽一直在京营,对地方军营不太了解,但派新募来的兵去巡山,听起来不太像常规流程。
鲁北平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越泽和蜑邦那档子事?”
陆旋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两族的地界与叙州城相隔不远,莫哥山内有零星村寨,上回两族相争,派兵镇压不过三日便平息,恐怕怨气未消,事情根本没有结束。”
没有战事,待在营房内几乎没有立功机会,难怪骆将军将他叫去问起方大眼,现在是要给他们机会,又或者说,是给他们考验。
“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鲁北平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陆旋想,骆将军或许对北平有别的安排。
郑必武心说,要能想去的人去,不想去的不去就好了。他愿意和鲁北平换,现在立刻马上。
不知道巡这劳什子山要巡多久,他这回算是完全折里头了,连像样的营房都没得住,得大冬天去睡深山老林,真是见了鬼了!
鲁北平确定陆旋无大碍,坐了会儿回去了。陆旋后背还疼着,没心思注意其他人,好一会儿,听见有人靠近,陆旋警惕地看去,却是浑身透着拘谨局促的何承慕。
见陆旋看来,何承慕停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笑笑,手里拿着的东西伸出来:“那什么……伍长,这药,是你费了功夫弄来的,还是先给你用吧。”
陆旋看着那包混着各类活气补血药物的药包,哑然失笑:“用不着。都说了没事,只是二十棍而已。”
何承慕收回手,咧开嘴,稍稍放松了些:“伍长,你真是条好汉!”
方大眼也说:“伍长,我生平最佩服能人,我是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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