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贺心中不由得庆幸,拍了拍掌心:“真是大幸!当年我也上了一艘人牙子的船寻你,却没有找到,想来,我是去晚了一步。幸好你遇到了好心人,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自责才好!”
阿桃扬起嘴角,神情复杂:“班先生自责什么,遇到什么都是我命不好,怪不了别人……我这不是遇到了好心人么,养父养母待我很好。”
“竟有这样的好心人,我一定要重谢他们。阿桃,你现在住在何处,我这就和你去见你养母,我要亲自向她道谢!”班贺说着,起身就要走,迫不及待。
阿桃连忙拦下他:“我养母正在病中,家里都是病气,也疏于收拾,怎么好见客?还是待我回去,告知养母一声,家中做了准备,再请班先生上门。”
班贺坐了回去,懊恼摇摇头:“瞧我,急昏了头。一个陌生男人,怎么好不提前说一声,就随意跑到你们家里去?听你说的,你养母必定是个好教养的富家夫人,将你养得这样好,该有的礼数也得到位。”
“正是,我陪着养母看病,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都城,想要上门拜访,也不急于这一日的。”阿桃笑着道,“倒是班先生,您的住所在何处,等我回去告知养母,便去找你。”
班贺忙去借来笔墨,写下自己住址:“你陆大哥,和泽佑都在都城呢,我回去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你千万要记得这件事,别弄丢了这张纸,以免找不到我的住处。”
阿桃盯着墨迹未干的纸看了好几遍,像是要将它印在脑中,迟迟舍不得叠起来:“我一定会来找你们的,一定。”
阿桃视线从纸面挪到班贺的脸上,凝视他半晌,眼中含着千言万语,再度淌出泪来:“班先生,你可要等着我。”
班贺郑重点头:“我就在家中等你,哪儿也不去。”
阿桃低头擦拭眼泪,袅袅起身,似乎觉得这般作态有些好笑,笑着道:“养母还在家中等着我,班先生,我先回去侍奉养母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再请你和陆大哥、泽佑到我家中来做客。”
班贺点头应下,一路将她送到寺庙几里外,阿桃三步一回头,舍不得离开似的。班贺同样也不舍她就这样离开,紧盯她的背影。
直到那道素白纤细的身影消失,班贺这才怅然若失,转身踏上回程之路。
第299章 贵客
不期而遇的久别重逢占据了班贺全部心神,没有半分多余心思在别人身上。顾拂捧着小酒坛优哉游哉独自陶醉,也觉察出他的异样。
班贺罕见情绪激动得坐立难安,喜形于色,令顾拂侧目:“不是说出去上香,添些香油钱,怎么这么高兴地回来了?”
“你绝对想不到,我方才遇见了谁!”班贺笑容满面,仿若盛满从屋外带进来的光,瞧着晃眼。
顾拂摇摇头:“你广结善缘,我上哪儿知道去。”
班贺道:“当初我带泽佑离京,曾落脚于玉成县,借住一户人家,那家有个女儿小名阿桃。后来我与泽佑回京,那位夫人改嫁带阿桃去了渝州。几年前渝州大水,朝廷派我前去救灾,我寻过她们母女的下落,谁知得到的尽是噩耗,夫妇二人皆已殒命,而阿桃下落不明,长久以来成了我一个心结。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能再遇见她。万幸,她被好心人收养,她还活着!”
顾拂笑起来,高举酒坛:“故人相逢,真是可喜可贺,值得喝上三大杯。”
班贺身体不由自主转向门口:“你在这儿好好休养,今儿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瞧你,都高兴成什么样了。那小姑娘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陪同?你就这么让她走了,没有送送她?”顾拂笑着调侃。
“似乎是一个人来的。阿桃已长大成人,我只是一个多年未见的外男,不好擅自跟她回去,怕惊扰了她病中的养母。不过我告诉了她我的住处,她说会来拜访我。”班贺道。
顾拂:“这倒也是。她住在哪里,你问过没有?”
班贺身体一僵,过于激动的理智终于恢复些许:“问过了,不过阿桃没说。我料想,于她而言,我不过是个多年前曾在她家中借住过的房客,存几分警惕是应当的。非要追问详细住处,反倒可疑。”
顾拂若有所思,点点头:“真不知该说你有自知之明,还是谨小慎微。既然知道那小姑娘对你心存警惕,你还这样高兴?”
“一码归一码。阿桃是女子,我是男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是多年未见的人?而我则是高兴于能弥补当年大水没能及时找到她的遗憾,只要她好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班贺笑着道。
班贺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言归与泽佑,匆匆与顾拂告别,便回了城内。
已是一副成人模样的孔泽佑在外努力塑造成熟稳重的形象,回到家中立刻现了原形,一蹦三尺高:“师兄,你说你见到了阿桃!”
班贺肯定点头:“我开始还怕认错,阿桃也认出我来了,这才相认。她是陪养母来都城看病的,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都城,离开时同我说,不日就会来找我们。”
陆旋虽然也高兴,但他与阿桃相处不多,记忆里还是那瘦弱可怜的小女孩。虽然样貌随了母亲,是个小美人胚子,那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那你岂不是哪里都不能去,专门在家里候着贵客?”陆旋说道。
语气听来奇怪,班贺循声看去,见陆旋面无表情,黑沉沉的双眼凝视着他,心中警铃大作,正经道:“倒也不是专程等候,我这不是丢了官赋闲在家,没有别的事好做。”
陆旋意味不明哼笑一声,低头没有说什么。
吃过晚饭,班贺琢磨家中备些什么招待客人,这儿常年就住两个男人,不曾专门招待过女客,也不知道要拿出什么好,就怕怠慢了阿桃。
陆旋盯了他半晌,见班贺一门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忍不住从背后拥住他,放松力气任由身体压在他身上,差点把没有防备的班贺压趴在桌上,好悬才撑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班贺回神,抬手在陆旋头顶轻拍两下。
陆旋不满地在他颈侧咬了一口:“还不知道阿桃什么时候上门,你眼里就没有我了。”
班贺好笑道:“就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上门,才要提前准备着,以免临时准备失了礼数。我哪里敢眼里没有你?我还得肩扛着你,背驮着你,换做别人,可不一定有这把力气。”
陆旋伸直胳膊撑在他身前,支起自己的身体,收回八分力道:“我来的时候,你怕是没有这么用心想过,拿什么招待我吧?”
“阿桃是客人,当然得招待周到。你么……”班贺语带笑意,“你什么时候客气过?你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我再同你客气,岂不是生分了?”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她是外人,我是内人。”陆旋煞有介事点头,下颌一下一下磕着班贺的肩,被逗笑的班贺身体颤抖,反过来往他身上靠。
温柔注视着忍俊不禁的班贺,等他平息下来,陆旋才说出自己的疑惑:“你说见到阿桃孤身一人出现在寺中,身边没有丫鬟仆从跟着么?”
班贺面上笑意淡了些,停顿片刻,摇了摇头。
“若是如她所说,养母家境不错,少说得有一个丫鬟跟着,孤身一人外出,未免太不设防。但她没有轻易让你跟她上门,又看着有几分警醒。或许,她有些什么难处。”陆旋不知具体情形如何,说话点到为止。
他心里觉得阿桃的出现透着古怪,班贺却为此高兴不已,不想扫了他的兴,稍稍提个醒便作罢。
班贺当时被突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事后回想也觉得有些违和,只是阿桃活着便是万幸。弘法寺不是追究细问的地方,心中困惑,只能等阿桃上门时,再去细问了。
等到阿桃上门拜访之前,这间小小庭院迎来了另一位尊贵的客人。
日近黄昏,正式在军器局谋了份差事的泽佑还未归家,静谧院落一半陷入高墙的阴影里,一半笼在朦胧的暖光中。嘴上说着没有专程等阿桃上门,班贺还是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如非必要绝不出门,就在家中看看书,做些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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