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官员对恩科中第的两位进士与他们的父亲议论纷纷,捕风捉影,话题逐渐从父子两人延伸到周边,批判他们为官的同族也是靠着关系进入官场。
两位主考官与两位进士的父亲全力为自己争辩,拒不承认关系一说,强烈抨击起左思才来。
就在此时,行人司行人范震昱跳了出来,大力支持左思才的观点。
“大学士与吏部尚书的公子靠着父辈恩荫即可得到官职,又何必应举占去一个名额?”范震昱的质问掷地有声,引发一片小官赞同。
两位主考官都与这两位进士的父亲交情匪浅,录用他们就是不公。
身为官宦子弟,考不上便考不上,明明可以白捡一个官当,没人会说他们什么。但偷别人的功名欺世欺君,为世人不齿。
六科给事中一同上疏,支持左思才、范震昱,一个小小的九品行人刚正不阿,敢得罪吏部尚书,天下闻而壮之。
吏部尚书不堪忍受千夫所指,向皇帝上书请辞,言辞愤愤,为自己与儿子鸣冤。在太后的授意下,皇帝应允了他的辞呈。
那两位进士因此争议暂停录用,这一暂停与落榜还不太一样。落了榜大不了过两年再参加,只要活着,就能参加无数次。
而一旦暂停录用,往后的科考都不知何时能再参加,就算参加了,录用程序上也得再掂量掂量。
吏部尚书的空缺很快被补上,时任户部侍郎的高戚,在定国公的举荐下成为了新任吏部尚书,这场持续近两个月的恩科纷争才就此落幕。
陆旋与班贺围观全程,再一次感叹,文官们内斗起来也是如此精彩。
这些官场中人,实际上不过是群结党谋私的小人。就算少有几个正义直言的,也会被人利用,拉去当出头鸟。成就博得美名,败也牵扯不到身后人。
旬休在家的班贺凑过来,看他从口袋里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嘴里说道:“你是说,左思才是被人指使的?”
“这烧鸡是近来很有名的新酒家出的,我特地去买来,给你尝尝。趁热吃。”陆旋把油纸包的烧鸡推到班贺面前,兴致盎然盯着他,“没人指使才奇怪。”
“也对,你以前也干过这事。”班贺看着眼前的鸡,不知如何下筷。索性挽起袖子洗了把手,三两下把烧鸡拆得七零八落。
走回来这一路,烧鸡已经没有刚出炉那么烫了,班贺拆开也不觉得烫手。撕下一大块鸡腿肉,转手塞进陆旋嘴里,然后又扯下一块肉丢近自己嘴里。
班贺举着油汪汪的两只手:“我们这样吃独食,不太好吧?”
孔泽佑在家待不住,又去了军器局,与娄仕云搭伴。闵姑回去看儿子儿媳,说是晚饭前回来,陆旋带了这么些吃食过来,看样子晚饭用不着了。
陆旋盯着他的手没接话,忽然往前一倾。班贺动作快得惊人,双手背在了身后,眼中满是看破了他意图的警觉:“老实些!”
陆旋鼻腔里重重出着气,坐了回去。
“喏,吃这个。”
又一块肉被放到嘴边,热乎的肉碰到嘴唇,油香肉香一齐涌上鼻尖。陆旋看向班贺,他眼中盈满笑意,抿唇咀嚼着刚入嘴的肉。
陆旋低头去叼那块肉,唇碰到班贺的手指,抿了一下,顺畅将肉含进了嘴里。
班贺的手却没有收回去,油润的指尖抚摸他的下唇,轻轻按揉。
“趁着泽佑和闵姑还没回来。”班贺低声说。
陆旋也不管吃了没几口的烧鸡需不需要趁热了,他自己倒是内火旺盛:“没那么快。”
班贺高举双手避开抱上来的陆旋,免得把油蹭上衣物:“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或许等一会儿就回了。”
“我不是说他们,是说我没那么快。”陆旋一把扛起班贺,就要往床边走。
班贺曲肘敲他的背:“让我把手擦干净。”
“我会帮你舔干净的。”陆旋认真说着,吻住他的唇。
班贺:“……”
真不像话!
外城东,秦楼。
诺加从正门踏入秦楼,比起别处姑娘当街招揽,这儿的人矜持不少,他环视周围一圈,才有人走上前来招待。
“这位爷,您……”那龟奴刚开口便被打断。
诺加拿出一张银票,拍在他胸前:“我要见你们这儿的秀姑娘。”
眼前人虽然穿着汉人的衣着,眉眼有几分异邦模样,瞧着就不像是达官显贵。龟奴双手垂在身前,虽卑躬屈膝,但双眼只是看了看银票,谄笑着道:“真是不巧了,秀姑娘正在与客人清谈,您改日再来吧。多少人想见秀姑娘,您赶明儿趁早来。”
诺加眉头皱了皱,撇撇嘴,将银票收了回来:“那就,换个姑娘。”
龟奴笑容不改,将他往里迎:“您这边请。”
搂着香软的女人,诺加穿行于楼中,耳朵灵敏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站定:“我好像听见我朋友的声音了。”
说着,身旁女人还没来得及拦,他就一把推开了左侧的房门。
房门内五六个衣着光鲜的男人顿时站了起来,怒声呵斥:“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
诺加一眼瞧见抚琴的温师秀,她面上难掩诧异,眼中闪过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狡黠,嘴上赔罪:“哦,我喝多了酒,走错了地方。”
他身材高大魁梧,在座的几个都是文人出身,嘴上呵斥几句不敢近身,见他主动退了出去,只是狠瞪他一眼,用力关上了房门。
被闯入者破坏的气氛有些尴尬,这次宴请的发起者华明辉笑笑,缓和气氛,端起酒杯:“高侍郎,哦不,高尚书。我敬你一杯。”
高戚举杯:“定国公大恩,高某没齿难忘。”
华明辉不占这个功劳,连忙道:“诶,这可不是我的恩,是太后的恩。”
高戚把手往上抬了抬:“臣,敬皇太后。”
“施侍郎,施侍郎?”华明辉重新斟了杯酒,目光定在在座另一个人身上,那人却目光望向抚琴的女子,久久不能回神。
被唤了好几声,施可立才反应过来,端起面前的酒杯:“定国公,小臣失态,实在汗颜。”
华明辉不在意笑笑:“人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见得,人离不了黄金屋、颜如玉,是人之常情。见如此佳人,谁能不心动呢?”
施可立勉强笑了笑,口中称是,喝下了杯中酒。
高戚却忽然开口说道:“定国公有所不知,施大人家中有美貌娇妻,还是恩师之女,妻子对他恩情深重,他也从未在男女之事上行差踏错。要不是我亲自请,他还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哦?”华明辉有些惊讶,“施大人,未呐过妾?”
施可立摇摇头:“家中已有爱妻爱女,不需再纳妾。”
“施侍郎如今是户部侍郎,妻妾成群又何妨?多一个称心如意的红颜知己,锦上添花而已。”华明辉看了眼温师秀,拿手一指,“不如,我替你做媒,就把温姑娘纳为妾室。”
被指名的温师秀手下一顿,抚琴的节奏乱了一瞬,立时调整了过来。
施可立惶恐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对爱妻情深义重,不想让她伤心,千万不可。”
华明辉哈哈大笑:“不过一个玩笑话,施侍郎竟当了真,足见施侍郎与尊夫人伉俪情深,我又怎么会当恶人?”
这两人说着玩笑话,高戚的目光却不住向温师秀瞟去。
即便是在美女如云的秦楼里,这位温姑娘也美貌出众,还会吟诗作对,琴棋双绝。若是真能纳为妾室,不失为一段佳话。
一个玩笑话,施可立诚惶诚恐拒绝,高戚却是真动了心思。
酒过三巡,席上详谈甚欢,高戚压抑不住心中念头,对华明辉说道:“这位温姑娘,秀外慧中,我着实是喜欢。”
华明辉瞳仁一转,了然于胸:“哦,明白,明白。来来,喝酒。”
见他应承下来,高戚面露喜色,心中已有美人相伴的设想,高兴得多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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