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南对周边各小国强势欺压,侵占土地,民深受其害。朝廷赏赐笮威国主之物尽数被掠,迫使笮威为瞿南臣属。
笮威国主恐不能自存,派遣使者前来,情愿纳国土于兖朝天子,请吏前往治之。
满朝上下为之哗然,竟有如此猖狂之人,皇帝亦是闻之震怒。杨蛟想要自己当皇帝便罢,竟然妄想让大兖属国成为自己的属国,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主战的兵部尚书当即站出来:“陛下,瞿南不畏威不怀德,不可不灭!若是放纵瞿南为非作歹,我朝如何使属国臣服?这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为后世子孙赞颂,当立文彰功的大功德啊!”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又有笮威使臣在一旁拭泪哭诉,朝堂之上主和一派悄然偃旗息鼓。这会儿再开口,就是撞在皇帝刀口上,聪明人都闭上了嘴。
招抚无异于示弱,连冒犯朝廷统治的罪行都能不计较,往后周边属国还如何能继续甘心称臣?
皇帝当堂下诏群臣,命平江侯娄冠为东路统率,孙龙为副将,调集大军进攻瞿南,诛杀杨蛟。
钦天监上下忙着观天象、算日子,按皇帝的要求挑选良辰吉日,为平江侯出征送行,所有人都紧绷起来。顾拂自上任钦天监保章正以来,还没遇到这样重要的时刻,头皮都要挠破。
出征时机极为重要,不仅影响战局,还会影响战果。这不仅仅是迁土动工建宅挖墓那么简单,若是战事有什么差错,他们这帮人恐怕也会被追责。
班贺没那闲情逸致嘲笑他的焦急,自己心里也装着一块大石头,得不到放松。
皇帝擢升陆旋为游击将军,西南调兵肯定少不了他,与瞿南开战远非平定国内叛乱可以比拟,不担心才是假话。
不过好在这次在娄冠的强烈要求下,朝廷军会携带大量火枪、火炮前往,平江侯本人对此战信心满满,势在必得。
娄冠出征,娄仕云也坐不住了,平日看他爹像看阎罗,上了战场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可是真会送命的。于是军器局也顾不上去了,在家老实待了两日,娄冠离京那日他一路送到了城外安定河边,直到看不见丁点影子才偷摸抹着眼泪折返。
班贺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表面什么也看不出来,照常去虞衡司官署里当值,一回来就见屋里坐了一堆人,愣了愣,才抬脚跨进门槛里。
钦天监监正终于对属下放松了管制,尽了人事,接下来就只能听天命,顾拂好不容易能放肆喝酒,带着酒来找班贺却没见着人,才想起来早了。正巧娄仕云送行回来,登门问候师父,两人就这么喝起来了。
“今儿什么日子,都坐这里做什么?”班贺玩笑地说,“斑衣郎都不知道被你们吓到哪里去了。”
鲁北平和阿毛坐在一边,心里都惦记着同一个人,见班贺回来,不约而同站起来。
阿毛问:“师兄,你说旋哥这回会不会立大功啊?”
娄仕云喝酒喝得脑子晕乎乎:“放心,我爹早就记住他了,知道他的本事,肯定予以重用!”
也不知道该不该当好话听,阿毛脸一垮:“那肯定要比别人危险多了。”
娄仕云挺起腰板:“嘿,这话怎么说的!”
班贺忽然想起顾拂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目光向他看去,却见顾拂正看着自己。不知怎的,他今日出奇自觉,竟然一句话没说,只是转过头去拉着娄仕云继续喝酒。
这样反常的态度,才叫人心中不安。班贺不得不承认,顾拂的话对自己产生的了影响。
又或许应该说,是对陆旋的担忧,让他对那些话感到在意。远隔千里,书信往来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永远是滞后的,也不知道陆旋现状如何。
没过几日,一封来自叙州的书信稍稍平息了班贺的不安。
陆旋信里写到,骆忠和早已看出瞿南不安分,屡次侵扰烦不胜烦,心知与之终有一战,派遣他前去偈人村寨救援,同时放出探子,为一切战事做足了准备。待陆旋回到叙州,将偈人所遇险情如实上报,巡抚邓伯恩再也忍耐不住上疏朝廷,终于等来了兵部调令与皇帝诏书。
骆忠和料到这一日不会来得太晚,人马粮草早已预备好,很快到位,调集不算仓促,几日后即可整军待发。游击将军陆旋,率铁羽营为先锋部队,率先进入瞿南境内。
想到朝廷军队做足了充分准备,拥有强大的火力,娄冠又是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陆旋信中饱含坚定的字句逐渐化解班贺内心对顾拂那些话的忧虑。
即便遇到危险,他也一定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第142章 京观
瞿南雨林与大兖境内并无二致,一同入境的不仅是陆旋所率领的八百骑兵,怀远将军耿笛所率一万朝廷军、应召而来的越泽三千罴兵由拉打带领,还有七千来自其他部族的土兵,合有两万之众。
火铳方便运输,先一步到达先锋军手中,火炮与八万大军行进缓慢,但拥有强大充足的火力已经足以让军心更为稳定。
行军队伍在林中穿行,越过边境,大举进入瞿南境内。他们先行一步,与平江侯所率十万大军分为两路进发,目标直指景者府,率先占据易守难攻的险要。
铁羽营的骑兵走在前方,他们所骑乘的大部分是西南所产乌蛮马,骑兵无法披挂厚重的马铠,防御力不足,但乌蛮马耐力顽强,擅长翻山越岭,尤其适合丛林山地作战,相较从别地征调的队伍,优势显著。
西南气候炎热潮湿,铁甲易生锈,因而他们的盔甲多为铜甲,或铜铁掺杂着用,成本大大增加,装备战马无一处不精良。
即便朝廷军力争速战速决,但也为此次可能会持久的战役做足了准备。
瞿南地域狭小远不能与大兖相比,但在西南属国中已是强劲,附近各土司蛮部不敢与之对抗触其兵锋,此次朝廷与瞿南开战,纷纷持观望态度,不少蛮部更生二心。
若是战败,到时那些土司倒戈相向,动摇的将是大兖的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陆旋率领铁羽营一路进发,眸光坚定,骆忠和临行前的嘱咐更像是命令:此次出征只许胜不许败。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顺着风钻入鼻腔中,陆旋皱紧眉头,感受到一丝诡异。紧跟他身后的是方大眼和袁志,方大眼不愧生了双大眼,远远就看见前方的异状,招呼身边人快看。
林中雾蒙蒙阴沉沉,前方稍远些的地方便一片阴翳,袁志视野中模糊不清,前方道路似乎被什么堵塞,堆得像山一样高:“将军,那是什么?”
陆旋定神凝视,辨认出那是什么瞳孔猛地一缩,语气低沉:“是京观。”
“京官?”袁志看向方大眼,“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京官吧?”
方大眼胯下马匹放慢速度,横眉竖眼:“就是尸堆。”
用敌人尸首堆成的山被称为京观,战场杀贼、战捷陈尸,筑成京观用以炫耀战功。但显然此处横陈半路的这座京观,不仅是为了炫耀,还是为了威吓来者。
前进的队伍逐渐靠近那座京观,眼前的一切看得更为清楚。所有眼见这场景的人无不胆寒愤怒——这些累聚起来的尸体身上衣着并非戎装,而是普通百姓的衣着,有汉人的,也有一些来自西夷部落。
瞿南人劫掠屠戮百姓,在这条入境必经之路上累作京观,数不清的尸体垒成一座可观的小山包,尸首堆积的时间长短不一,呈现不同的腐烂程度,最下层的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浓烈的腐臭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几乎令人窒息。
随着队伍的前进,更多残忍的场面出现在众人眼前——断肢被挂在枝头,幼儿穿过竹竿,抽肠系树,煎肉取,随着前进划过的一幕又一幕,仿佛人间炼狱一般。
“真是一群畜生!”方大眼忍不住啐了一口。何承慕吓得不轻,咬牙切齿一通乱骂,没想到瞿南人竟然这么不是人。
陆旋牙关咬紧,猛地扬起铁羽营的旗帜:“瞿南人对我们的百姓如此凶残,他们杀害的是我们的兄弟姊妹,践踏的是我们的领土!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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