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泠音怒瞪他,目眦欲裂。
华明德笑得更猖狂:“也许,不用太后动尊手,我也可代为操劳。”
他说完,不管俞泠音是何反应,转身离开。
第251章 郁证
待华明德离开,紧接着张吉与一名宫女拿着沾血的衣裙进入殿内,挡在俞泠音身前。
俞泠音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不许靠近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但她色厉内荏的威吓没有起任何作用,无法阻止继续向她逼近的脚步。
张吉面上堆着虚假的笑,口中说道:“贵妃娘娘,您衣服脏了,请准许奴婢伺候您更衣。”
俞泠音步步后退,眼前那张面孔, 散发着可怖的森寒的光。
从长春宫出来,华明德径直前往宁寿宫。等待太监通报的空当,他在门外平和了气息,正了正冠,摆出端正闲适的姿态来。
宁寿宫中,两位太后正对弈。薛太后执白,华太后执黑。双方棋艺相差甚远,棋盘上却并未明显表现出来。
薛太后原本并不会下棋,是后来做了太妃才学了点打发时间,因此棋艺不佳。华太后待她和善,薛太后感到为难不知下一步如何走时,华太后不时出言指点,才将这盘棋局延续下去。
表面看来落子的是薛太后的手,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华太后的左右手互博。
宫人传报国舅入宫求见,薛太后将手中棋子放了回去,起身道:“姐姐要会客,妹妹暂且回避了。”
华太后点头道:“你去歇一会儿吧,休息好了,我让福禄唤你。”
“诶。”薛太后识趣退下,回了偏殿。
华明德这阵子入宫格外勤快,身担礼部侍郎重任,文帝丧礼诸事宜都要经他策划,大大小小的安排,让太后过眼,与太后商议是最好的借口。
当着华太后的面,他嘴里说着事情不急,但要知会太后一声,才有充裕时间慢慢考虑,不至于事到临头还要争论不休,误了良辰吉时。能早点定下,那就更好不过了。
冠冕堂皇之下,包藏着华明德的小心思。
华太后希望皇帝能有个完美无瑕的丧礼,也希望皇帝能得到一个美谥,有个自家人参与其中全程把控是最好的。正好趁这机会给华明德升了官,在礼部取得话语权,借他的手将丧礼办得风光盛大。
但头上有个尚书挡着,获得了升迁,但这还远没有达到华明德的期望,他想要的可不止是一个侍郎。华太后最重视儿子的身后事,华明德便先于他人一步,将事情揽在自己手里,到时皇帝葬入帝陵,事情完成得漂亮,太后心情大悦,他也有功劳可讨赏。
见到华明德,华清夷淡淡道:“今日,又有何事需要我定夺?”
华明德赔笑道:“需要太后定夺的事情多了,臣也不敢件件打扰,只能挑些重要的,非太后不能决定的事呈到太后面前。”
华清夷道:“你们礼部的尚书、侍郎做的就是决断的事,什么都要我拿主意,还要你们做什么?你不先去问部堂,反而越过尚书,直达我的面前,就不怕百官说你目无上级,越俎代庖,仗势欺人?”
华明德当即跪下:“太后,臣岂敢啊!臣未曾有过一次以太后的名义作威作福,反而因身份更为谨言慎行,不敢让太后蒙羞。”
华清夷这才点头,让他起来说话。
华明德委屈的站着,华清夷出声提醒:“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事就快说吧。若是没有事,那就退下。”
华明德讷讷说道:“事关,梓宫运往帝陵一事。需要选出一名大臣护丧,以及带领在途祭祀……”
华清夷闻言脸色一僵,面露不悦,打断他的话:“这才十月初,尚有两个月筹备计划,钦天监都还没有选出日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知道这句话触了太后逆鳞,华明德背后一阵燥热,额角冒出些汗来。
“是,是……”华明德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哗,有宫人在门外哭喊,太后皱眉将视线移开,问道:“外面何人吵闹?福禄,你去看看。”
守在门口的太监应声,随后是急促跑开的脚步声。
等候片刻,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伺候,沉稳冷静的太监福禄罕见露出惊慌的神色,不敢直视太后的眼睛。
他跪在门口:“太后,外面是长春宫伺候的太监张吉。他……他说,俞贵妃听闻父亲过世,受了太大打击,伤心过度,以致神志失常,出现了滑胎初兆!贵妃还……还说了些胡话,有人害她云云……”
华清夷双目圆睁:“太医呢?太医去了没有?”
福禄:“已经派人传太医了。”
华清夷急切起身,不顾华明德在场,快步走向门外:“快,快去长春宫!”
华明德状似无措跟到门口,见那群人慌张走远,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视线微错,瞥见一道人影,华明德脸色变了变。
庭院内,薛太后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正望着这个方向。她所站位置正被一颗桂树挡去大半,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华明德强自镇定,扮出担心的表情,行了一礼:“臣礼部侍郎华明德,拜见薛太后。”
薛太后走出几步,问道:“华侍郎,长春宫出了什么事?”
华明德张口欲言,叹惋道:“这,还未确定的事,臣不能妄言。”
薛太后似乎无心多问,点头示意,不声不响折返了回去。
华明德长舒一口气,眼中冒出一点嘲弄。
这女人还真是走运。
原本只是个宫女,一场露水情缘就怀上了孩子,因为育有皇子侥幸留在宫里成了太妃。又因文帝英年早逝,稀里糊涂当上了太后。
只可惜她本人愚驽迟钝,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徒有其名罢了。反而是宽宏的让她与自己一同做太后的华太后,在朝野中留下了美名。
不过,薛太后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这不是十分识时务么?寡言少语,不多管闲事,方能安稳度日,平步青云。
俞贵妃就没这番觉悟了。明明只需装作不知情,不仅不会有事,事后还会获得大量补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华明德望向长春宫所在的方向,他的目光似乎透过重重宫墙,窥伺隐秘禁忌的深宫。
华太后乘坐步辇赶到长春宫,长春宫内一众宫人见到太后跪倒一片,口呼太后千岁。还未进入,便听得殿内传出哭喊,正是俞贵妃的声音。
华太后步履匆匆,忽然在门外止步。像是想到什么,吩咐福禄守在门外,所有宫人都在外等候,除了太医,其他任何人不得随意闯入。
张吉一路跟来气喘吁吁,此时忽然冲上前来,跪伏在太后跟前,面上焦急但坚决,似乎全心为太后着想,不惧责罚:“太后,俞贵妃已神志不清,说了不少胡话,行为不可预测。太后是支撑天下的国柱,万万不可孤身犯险。”
华太后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不再多言,将众人留在门外推门而入。
带血的衣物丢弃在地上,华太后触目惊心不忍多看,随后便见到缩在床边的俞泠音。她蓬头散发,衣衫不整,面色惊惶恐惧,哭得没有半分贵妃仪态。
“泠音。”华太后心疼地唤着俞贵妃的闺名,将张吉的话听进去了几分,没有贸然接近。
俞泠音循声看来,哭喊一声,踉跄着扑到她腿边:“太后!”
华太后搀扶她,触手只摸到一层皮包骨,大惊失色,对她怜爱更甚,极力安抚:“别怕孩子,我在这儿,别怕。”
俞泠音跌坐在地,泪眼婆娑,恐慌之下语无伦次:“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华太后询问道:“谁要害你?”
俞泠音哽咽着,还未说话,门外福禄通报一声:“太后,周太医到了。”
华清夷立刻吩咐:“让周太医进来,快些为贵妃看诊。”
俞泠音闻言却激动起来,抓着太后衣袖往她身后躲:“太后,太后别让他进来!他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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