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后闻言,手中棋子不知道该不该落下,眉眼中显出几分迟疑。
华太后抬眸看向她,轻柔一笑:“到你了。”
薛太后缓缓放下棋子,心中为她的态度感到疑惑,便听华太后说道:“好在,你我并不在一盘棋局上。”
“姐姐……”薛太后觉察出她心情低落,却不知说什么好。
“啪嗒”。
华太后手中白子落下,粲然一笑:“我又赢了。”
薛太后低头一看,忍不住噗嗤一笑,两人不约而同伸手捡回自己的棋子。
太监福禄从门外进来,通报一声:“太后,陛下向着仁寿宫来了。”
薛太后将手中棋子放回罐中,说道:“那妹妹就先去赏花,等姐姐过来了。”
华太后道:“你与皇帝是亲母子,皇帝来这仁寿宫里无非是向我们老姐妹请安,哪里有让你离开的道理。”
见她这样说,薛太后讷讷应了声,坐在了原处。
赵青炜心情甚好,见到两位太后请了安,带着炫耀的情绪说起西北战事,薛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余光小心注意着华太后的情绪。
华太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看着眼前年轻的皇帝露出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渐渐释然。
这是她出于私心选择的皇帝,也在这些年的磋磨中长成,有了君主的风范。
她对赵青炜此时的心情感同身受,做出的决定得到了正面反馈,仿佛在告诉她,事情没有坏到那种地步。
她的决定并非全错。
薛太后命人拿来茶点,母子三人说了会儿话,赵青炜还要继续批阅奏疏,起身同两位母后请辞,离开了仁寿宫。
自从淳王自请前去看守皇陵,华清夷总是郁郁寡欢,今日心情稍好了些。但这份好心情持续到华明德请求拜见,顷刻间便消失无踪了。
华清夷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华明德的求见,转天,请求拜见皇太后的换了另一位,定国公华明辉。
实在不愿见到华明德,华清夷可以毫无负担地回绝,华明辉的拜见却不好直接拒绝,只好派人将他请进来。
华明辉进入殿内,关切询问:“听闻太后身体不适,太医可有说是什么病?”
华清夷勉强笑道:“就是些陈年旧疾,太医都没辙的小毛病,忍忍就过去了。”
华明辉面带愁容,重重叹了口气:“都怪臣等不争气,不能为太后分忧。华家那些后辈,没一个有出息的,整个华家全靠太后一人支撑,哪里会不累?”
华清夷没有立刻应声,只是听着。
华明辉又说:“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靠着先辈恩荫得了官位,浑噩度日,都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道上进些,为自己谋求前程。你我兄妹二人,还能照拂他们到老么?”
话里话外的意思,看似是嫌自家孩子不上进,实际上,他句句都在诉说恩荫得来的官太小,想要趁华太后还能说上话,再往上提一提。
如此明显的暗示,华清夷怎会听不出来?
恐怕,是这对兄弟俩发觉太后有撂挑子的意思,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华清夷淡淡道:“定国公为华家子孙已经做得够多了,往后如何,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我们是替他们急不来的。”
华明辉瞳仁一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还是不肯放弃。
“有些话,我这个做父亲的来说,或许有失公允,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何如此多不公呢?”华明辉沉痛道,“那两个孩子,只因为生在华家,就要在科举考场上被人排挤,失去中第的机会。若是生在那些个文官家中,现在恐怕早已平步青云,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了。”
华清夷只是静静注视他,一言不发。
华家子侄里,能让华清夷看得上眼的,只有一个华云荣。偏偏还是个女儿家,被亲生父亲费尽心机送入宫中,余生将葬送在这深宫中。
第320章 不期
华清夷不是没有争斗过,她尽力为华家人谋求更好的前程,若不是这些人太过不争气,她又何至于罢手不管?
“你说的不错。”华清夷说道。
华明辉双眼一亮,就听华清夷继续说道:“华家后辈没一个出息的,与其让他们在官场上和人斗争,倒不如为他们谋得一个后路,远离政治中心,享受荣华富贵。”
华明辉一惊:“太后!”
华清夷:“华家没落在你我手里,就让我来当这个愧对先祖的罪人。至少,现在退下能为你们保存体面,不要让华家沦落至被人清算的地步。”
华明辉愕然望着华清夷,良久,嘴角颤了颤,俯身一拜:“臣明白了。”
祝贺陆旋的信刚寄出,班贺就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南的信。
他刚从外面回来,净了手,接过信拆开。这封卫岚写的信,多半是来同他分享叙州的趣事,还没读到内容,班贺已露出笑容。
随着信纸展开,他面上的笑容随着目光下移渐渐消失,神情逐渐凝重,失了血色。
他合上了信纸,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卫岚的信中写道,数月前,阿桃的姨婆经人指点,一路寻到了叙州。
她运气不错,在城中四处询问阿桃的消息时,正巧被孙世仪撞见。得知她要寻的人,就是卫岚带回来的姑娘,孙世仪带她去见了阿桃,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得以团聚。
到此为止,都是好消息,随后情况急转直下。
可惜好景不长,阿桃姨婆年事已高,多年来为寻找阿桃奔波劳累,这一路寻来更是辛苦,一时适应不了西南水土,身体支撑不住,没多久就一病不起。
阿桃照顾姨婆数月,姨婆在她的陪伴下与世长辞。
姨婆病故后,卫岚为其举行了葬礼。忽然有一天,阿桃不辞而别,悄然离开了叙州。
卫岚与枳儿急得四处探寻着她的行踪,打探到她可能来到了都城,特意来信嘱咐班贺多加留心。
反反复复看信中内容,没有看出任何动机,亲人离世过度伤心可以理解,但她为何要返回都城?
班贺想不明白,好不容易帮助阿桃逃去西南,她又回来做什么?
秦楼内,红绫翘首张望,二楼长廊人来人往,几位官老爷已经被人引入厢房。她回头看去,一道窈窕身影站在不远处,临窗而立,任风吹拂衣带。
单薄的身影仿若禁不住风吹,稍不注意就要被风带下去了。
红绫忍不住唤了声:“秀姑娘。”
阿桃循声回头,歉意道:“我向你提了个无礼的要求,若是为难的话,就当我没有提过这件事。”
红绫摇摇头:“傻丫头,那不算什么……你,你……”
她迟疑半天,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想不明白,当初分明是说温师秀被吏部尚书带回去做了妾室,可又有人告诉她,吏部尚书根本没有新妾室。
那温师秀到底去了哪儿?怎么又会回到这里,请求自己帮助,要见施大人?
“你小心点,别被春娘发现了。”叮嘱一句,红绫起身向厢房走去。
不多时,红绫不停道着歉,陪同酒水沾湿衣裳的施可立走了出来。
施可立态度平和,并未因此生气,不断宽慰红绫:“一点小事,换件衣裳不就行了,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妾身太不小心了,大人宽宏大量,没有怪罪妾身……”红绫余光瞟见阿桃,一面说这这边请,一面将他引向另一间厢房。
施可立进入房内,红绫取出更换的衣裳,识趣地走到外面没有待在这里。
脱下酒水弄脏的衣服,换上干净衣裳,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稍等,马上就换好了。”施可立说道。
门又被敲了三声。
施可立低头系着衣带,走到门口,将门拉开来:“不是说在换衣裳,敲门做……温姑娘?”
阿桃面无人色地站在门外,盯着眼前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施大人。”
施可立生怕被旁人看见,一把将她拉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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