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北平:“……”
说起来,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陆旋和班贺两人的感情,出奇的好,旁人插不进去似的。顾拂不说没觉得,这一提,便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起来。
班贺从官署散值回来,鲁北平已经在家帮闵姑忙活了,见他没事,神情似乎也不再纠结武科的事,班贺安下心来。
陆旋白日被娄冠叫去,在军营待了不短时辰,也不知道鲁北平是什么时候回的,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
一桌人吃着饭,陆旋如往常一般给班贺夹了一筷子菜,鲁北平双眼立刻朝着他们看来。
有所察觉的班贺不动声色,语气如常:“虽然我胳膊没你长,夹菜还是夹得到的。”
陆旋哦了声,专心吃起了自己的饭。阿毛夹起一把菜叶放进鲁北平碗里:“平哥,我也给你夹,嘿嘿。”
鲁北平道了声谢,将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挥去,注意力也收回来。
好友亲近点无可厚非,相亲互助很正常啊,况且人与人间交情深浅又不以相识时间为准,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么一打岔,鲁北平对步射失利的怨念淡了许多,尽量维持平常心,等待发榜之日到来。
翌日,班贺得知了鲁北平昨日行踪。而这个消息,却是他从顾拂口中得知的。
顾拂扬起下巴:“你这位小兄弟,找退路找到庙里去,该不会想出家了吧?他要跟秃驴拜师我可瞧不起他,幸好给我碰上了,及时把他拉了回来。实在想出家,拜我为师也是可以的嘛。”
班贺不止是费解,还有些头疼,拜顾拂那更不可以!
第165章 老臣
鲁北平武举能中与否终归是他的事,班贺注意到的却是另一桩非比寻常的安排。
升迁侍郎后不仅职权范围发生变化,朝堂之上所处位置也不可同日而语。以往班贺站在队伍末端充个人数,而今站位于工部尚书俞燔之后,身旁的官员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起来。
所处位置决定了所见所闻,即便不是主动扫听,一些话一些事,也会自然而然摆到面前来。
朝会的日子天光还未大亮,一众官员早已陆续到位,聚集在宫门前,等待皇帝到来,内侍宣布朝会开始。
离朝会正式开始还有些时候,官员们哪能木桩似的规矩站着不动不语?纷纷各自集结。或论及政务,或寒暄恭维,能传到别人耳朵里的无非都是一些希望别人听见的话。
班贺听见纷杂言语中传来一道略显苦口婆心的声音,侧目向话语传来的方向看去。
“部堂,下官不过是心中有所不平,才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说话的是礼部侍郎,戴竹冈。
声音虽不大,周边的几人却都听得真切,默不作声地关注过来。
戴竹冈说道:“武科考试历来由兵部主办,以往也曾有过皇帝委任礼部负责的先例,这是皇命钦定的武官选举职权。历朝历代以来,无非礼、兵两部才有资格过问。可今年武科,皇帝却任命吏部侍郎任副总裁,这是从未有过的。既不合礼制,又不合规矩,本朝立国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礼部侍郎韦存恕半闭着眼,双手持笏垂在身前,听着下属说出那些话,并未应和,却也不阻止,想来这些话也是他心中所想。
武科考官由皇帝亲自挑选,多年以来正总裁从翰林院里选已成常例,副总裁为兵部侍郎,此一职位从未由兵部之外的人担任。
戴竹冈说道:“他李倓身为吏部侍郎,明知不合规矩,对皇帝这番举措竟也不回拒,堂而皇之参与武科考试。遴选、考核文官都不能满足,如今还要插手武官遴选了么?”
皇帝近来对李倓颇为器重,不时召见,获得如此殊荣,李倓本就不低调的作风更甚,颇有目中无人的架势。戴竹冈这些话,是在心中不满积累到极点后不吐不快。
听见这话的官员暗暗点头,对这番话颇为认同。但没有一人敢将态度明面上表现出来,戴竹冈看向四周时,纷纷眼神回避。
皇帝命李倓担任副总裁明眼人都知道不妥,早先倒是有人上疏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却被全部驳回,上疏者还被皇帝找机会申饬一番,便无人再敢明着反对。
就连来到京城便斗鸡似的四处得罪人的范震昱,这次都没有出头。他是想搅乱这潭浑水,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底气来源于谁,这回是皇帝授意,他便装聋作哑。
其他人的态度则暧昧得多,这其中不仅有皇帝亲自任命的缘故,还有吏部侍郎李倓不可轻易得罪。
李倓曾担任两次文科主考,所有参加当年会试的举子都是主考门生,考中进士更是莫大的恩情。
更别提朝中官员升贬皆经由吏部,不少是吏部尚书、侍郎门生故吏,若是在这时候当出头鸟,便是明着跟李倓过不去。
一道声音如霹雳般震慑当场,登时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戴侍郎竟然如此懂礼法,对李某人担任一个小小的武科考官不满至此,以致满心怨愤非要博得认同不可。你倒也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戴侍郎为何不敢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到陛下面前去说?反而是在人背后闲言碎语,这两面三刀的做派,便是合乎礼,合乎法?”
被议论的李倓姗姗来迟,却正好听见了最后那几句话。他正在风头上,毫不迟疑当场怼了回去,冷眼看着戴竹冈,面色傲然。
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收敛态度嚣张,戴竹冈面色有些难看,不甘落于下风,当即回道:“李侍郎,你我入朝为官做臣子,是为朝廷与陛下分忧解难,因此更要明事理,正视听。对陛下的旨意无所不从,才是奸臣所为。”
李倓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不明事理,非要你去正视听不可?陛下任用我,便是任用奸臣?戴侍郎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陛下是否偏误自有御史言官履行职责,戴侍郎如此有心,难不成是想插手御史言官的职权?”
“你!”戴竹冈又气又怕,惊出一身汗。皇帝素来不喜他人对他的安排指手画脚,方才情急之下一时失言,说的话若是被有心人捅到皇帝跟前,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他恐怕在劫难逃。
戴竹冈控制着声量,李倓却是有恃无恐,听见他声音的人不在少数,越来越多的人支着耳朵投来目光,气焰更甚。
心中生起一丝退意,勉强应对的戴竹冈看向周围,官员们依然低头不与他对视,仿佛从一开始便没有抬起过。
班贺站在俞燔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免觉得在此情形下势单力薄的戴竹冈可怜,但很快收回了仅有的一点同情心。
官场如战场,勾心斗角从来如此,所作所为皆为权势私心,没有谁是可怜人一说。
这位李侍郎出身门第,进士及第进入官场,有些手腕,多年来官运亨通,权势人脉都不缺。对于陆旋而言,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不,现在的他们根本无法成为对手。
思索间,内侍前来传话,官员们各自归列,排成整齐队列,等待皇帝接见。
朝臣谈论的政务多半是班贺插不上话的,工部之事也有俞燔这个尚书代言,他便戳在原地当一个光听不说的哑巴。
忽然,班贺听见皇帝唤了一声兵部尚书。
“冯尚书,朕听闻老尚书前些日子身体抱恙,歇了些时日,今日上朝,身体可还硬朗?”赵怀熠语气温和,俨然一位关切老迈臣子身体的仁君。
班贺稍稍抬眸,皇帝关切臣子是否安康理所应当,可在这朝堂上,问起老臣身体,绝非一件寻常事。
兵部尚书冯攸仁听见问询,连忙上前一步,先谢过皇帝关怀,立时心中领会皇帝言语中潜藏的意思。
他久居官场,是三朝老臣,不说功勋卓越,也做出不小政绩。病中皇帝还派人去看望过,对他这位老功臣有几分尊敬。
可再尊敬,也不能保证皇帝需要他这个臣子,这回问出这句话,显然是在试探他是否还能继续担此重任。
冯攸仁抬头,朗声说道:“圣上,老臣虽年纪大了,但身体并无大碍,前些日子不过是些小病,痊愈之后便又生龙活虎的了。不信,您瞧。”
他说着,便要证明自己一般,抬腿便是一跳,当着众臣的面,大跨步在人前走动,活动着四肢腰身,甚至放下笏板想要来个空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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