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何承慕半天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见班贺静静注视着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是不是话多了?”
“没有,你们被陆将军放在府上,便是深受他信任的同伴。能同我说府上这些安排,是我的殊荣,寻常人可听不着。”班贺笑道。
“班侍郎哪里是寻常人,将军同你情谊非凡,在从军前就相熟的,就是咱们府上座上宾。”何承慕话音落下,又回过神,面色一整,“不过,今日班侍郎怎么突然来了?将军没有吩咐过,他……他一个人在房里待着,让我们都别靠近。”
“让我去试试吧。”班贺提起手中食盒,笑了笑,“我就怕他自己闷着呢。”
半路遇上袁志,见到班贺一愣,面露惊喜,行了一礼:“班侍郎。”
何承慕说道:“班侍郎特意给将军送了些吃的来,快别挡路。”
袁志白他一眼,看向班贺感激道:“还好有班侍郎惦记着将军,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们都对他真心关切,就已经足够了。再说,我也不一定能起什么作用,只是试试而已。”班贺吁叹一声,“说不准,他连我也不见呢。”
何承慕随着那一叹忧愁起来:“这倒也是。”
袁志曲起胳膊肘给了他一下,横了一眼:这是能说出口的话吗?
送到院门外,何承慕与袁志止步于此,将军不让他们进去,只能目送班贺。
独自走向紧闭的房门,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班贺不知门内人是否能分辨自己的身影,身后还有两双眼睛注视,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缓缓抬手,敲了敲房门。
“笃笃笃。”
“不是让你们不要来打扰了,让我自己静静。”
声音听来中气尚足,不像是萎靡憔悴的样子。
班贺压下稍稍变快的心跳,开口道:“你不来见我,我亲自来见你也不行?”
门内一片沉寂,就在班贺准备再次开口时,门被一把打开,露出那张朝思暮想的俊朗面孔。过于诧异的眼神,显得那张年轻面孔有些呆愣。
注视的双眼一眨不眨,班贺不自在地避开,问:“我来得不是时候?”
坚硬有力的手握在他的手臂上,将他拉入房内,开启的门重新紧闭起来。
远处观望的何承慕松了口气,班侍郎还是不一般,这不是顺利进去了。
拍拍袁志胳膊:“别看了,咱们俩也走吧。”
袁志跟在他身后,感叹一句:“班侍郎真关心将军啊。”
“咱们将军对班侍郎也不差,我就见过将军给他写的信最多。”何承慕说。
俩人说完俱是一愣,心有所想,却默契地一起闭了嘴,不去细究那些不该随意去猜的事情。
进入屋内,陆旋放了手,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班贺凭着模糊轮廓走到桌边,将食盒放下。
回身看着伫立在不远处沉默的高大身影,班贺说:“哑巴了?”
陆旋摇头:“我没想到,你会来。”
班贺:“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冷心无情,不知道关心他人死活的?”
陆旋不由得紧张:“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班贺向前一步:“你该想到我会来,我是最该来的。”
陆旋紧紧盯着他,嘴里讷讷地回道:“是。”
抓活虏回京以往是荣耀,这回陆旋却无法生出喜悦之情。
即便对回京能与班贺相见有所期待,这次折损铁羽营士兵与失去战马的难过同时并存,他无法自私地享受与所爱之人团聚的喜悦。
他私心里觉得这像是一种背叛,而怀着这样的心情去见班贺,更是对班贺的不尊重。
这是部分原因,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心中烦闷。
在外行军,不比领皇帝的命令办差,得罪谁都不怕,立场不同便是政敌,想的都是彼此撕咬拉对方下马。阵营内的并不是敌人,而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要将背后彼此交付,性命依托的。
一直以来,顶上的骆总兵、耿参将、平江侯娄冠、青焰卫的罗真官,等等等等,皆是光明磊落,豪爽大方之人,面对的都是敌人,这回却差点栽在自己人手里。
他想着息事宁人,未将石士轻所犯之事大肆宣扬,连淳王那儿也只是一笔带过,却遭到这两面三刀之人反咬一口。
“我原本是想,静两天再去见你。”陆旋说。
“心里闷着气,最好是发出来。”班贺淡淡道,“这样关着自己,只会伤身体。言归,你的路还长,往后不平事多着,你要一直闷下去?”
陆旋摇摇头,他当然不会闷着,可他还没有找到正确出路。
他的反抗越激烈,压制也会随之更强,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班贺牵起他的手:“你已经很久没有触感了,所以拉开弓弦的感觉也忘了吗?”
陆旋虚虚握着他的手,明明没有任何触感,却有一股暖意。
“弓弦张得越开,手指受到的力道也就越重,射出的箭也会更远。”班贺注视他,眼中碎光闪烁,“反之,你感受到的力道越大,说明你的劲越大。只要再使点劲,勒紧你的弦就会断掉,束缚感将不复存在。”
陆旋胸口微热,呼吸刻意放缓方才显得不那么急促,班贺却将手抽了回去。
撩开衣摆将衣角扎进腰带里,班贺摆开架势,颇为认真:“我身手不怎么样,只会一点保命的功夫,这副身板还是能挨几下的。勉强陪你过两招,发泄发泄,陆将军手下留情。”
陆旋愕然看着他,片刻,缓缓抬起手臂:“班侍郎,请赐教。”
这几年都坐在官署里,没什么机会锻炼功夫,偶尔早起练一段健身功法已是了不得。但班贺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自己在陆旋面前不够瞧,出手凌厉一点不放水。
陆旋过了两招,也逐渐认真起来,应对着攻来的招式,背后冒出一点热汗。
胸口火焰似越燃越旺,一把拉着班贺的手腕,将他按倒在地,整个压了下去。
班贺猝不及防,好在陆旋手臂垫在他身下,没摔疼。身上的人并没有过激的动作,只是紧紧抱着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不知是否是错觉,班贺觉得肩头温热,僵直的双臂慢慢放下,揽住他的肩背,抚摸着他的后脑。
“恭卿,踏白死了。”
第226章 讨马
耳畔传来的声音闷闷的,班贺想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揽着陆旋的双臂收紧,以拥抱做回应。
陆旋抬起头,注视班贺的双眼微红,复杂地蕴着祈求与渴望,唯有在这儿能亲近依偎,放下一切顾虑。
微干的唇颤抖着印上苦涩的亲吻,像在外受伤寻求抚慰的兽。
亲吻并不深入,只是恋恋不舍地唇齿相合,久久不愿分开。没有掺杂多少情欲的意味,让这个动作更像是撒娇,确认对方的存在。
但两人都是血气方刚,又长时间不得相聚,磨人的纠缠渐渐由单纯的抚慰勾出欲望,班贺清醒几分,在即将擦枪走火的边缘停了下来。
陆旋迷茫地看着制止他的班贺,乌黑的瞳仁中不满与困惑,得不到发泄的情绪让他隐隐焦躁。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班贺说,“踏白拼了性命保护你,岂是让你这样自己憋闷的?”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保重自己,让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算计落空。养精蓄锐,保持最好的状态,回击向你袭来的刀枪棍棒。”
陆旋静静听着,目光直直盯着那双开合的唇。
班贺指了指桌上食盒,兀自说道:“所以现在,先填饱你的肚子。”
他扶着陆旋双肩,试图坐起身,但半途就被按了回去。
力气是比不过的,陆旋不发一言只是动作,班贺只能慌张按他的手:“去、去床上……”
外面已然陷入全暗,屋里亮起了灯,班贺半搭着衣服倚靠床头,长发散落披在肩上,眼睑半垂,眉宇间残留释放过的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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