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阻止不了,他不想让那个画像上的男人靠近爸爸妈妈,但他叫不出来。
「……」
伊万沉默地看着一切,手指在大腿上轻敲着,仿佛提着人偶的线。
“爸爸……不……那个男人是……”
王耀双手抱住脑袋,耳鸣的尖响又提高了一个八度,他想吐,反复干呕,胃里又没有一点东西。
「那个男人是爸爸吗?」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很像……眉毛和眼睛都很像……美术馆……院子里的……”
一片嘈杂的尖响,白噪音,锋利的刀子,不断上升的白色光亮,涨潮。
「爸爸在美术馆吗?」
“啊。”
他看到。
天使的雕像……美术馆的展厅中开满了玉兰花。头疼欲裂,王耀双手抱住脑袋,钟表的声音像是沉重的钝器,一下下击打着他的脊椎。
脑海中一片混乱。
“啊……啊……哈……”
他好像看到了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美术馆展厅黑暗一片,金色的天使在空中盘旋,玉兰花从墙上长出来,爸爸和妈妈倒在天使的脚边……
血,更多的血出现了。
他的父母躺倒在第三座天使雕塑原本的位置,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可怖的金色光芒。
「你看到了某些东西,是吗?」
王耀浑身都在发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到了幻觉,还是被噩梦缠绕。明明已经紧闭双眼,但是那画面还像是刀子一般,反反复复地血淋淋地刺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看到爸爸妈妈的尸体,被展览在美术馆中央。
“啊……”
玩具小狗看着他,粉色的舌头伸出来,像是死了一样。王耀蜷缩着身体,脑袋近乎碰到自己的膝盖,脑内的恐怖砸门声再次响起,他不想开门。那个夜晚,他从来离开过那个夜晚。
「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王耀不想看,可是那些画面几乎是直接被烙印在大脑深处。
尸体被放在院子里,金色的天使雕塑展开翅膀,血肉裂开冰冷的口子,有某个正在鸣响的东西要鼓胀着、从满是糖果和肉块的腹腔里炸开了——
王耀不知道。他不想去看。
可是。
「耀,你看到爸爸了吗?」
咔咔咔咔咔咔,那东西在逼近,在膨胀,要从肉块中发芽。虫卵要裂开了——
在那个永不结束的夜晚。
“爸爸……妈妈……”
终于,王耀再也不能承受,埋头哭了起来。玩具小狗掉到了床下。
泪水根本忍不住,再强撑下去也没有意义了。都没必要了,因为什么都已经无法改变,什么都做不到了。
「他们在那里?」
斯拉夫男人坐在书房的黑暗中,看着手表,似乎正在记录某种时间,或是坐在歌剧院欣赏音乐会。
王耀还是哭了。
秒针旋转,直到扇形再一次圆满。时间像长长的尖针,将他的痛苦钉在标本台上,如同燕尾蝶。
以人类的痛苦为食的怪物等待着,享用着欢愉。
“妈妈……”
王耀哭得悄无声息,紧紧咬住手腕,身体不住地颤抖。
「但倾听吹拂之物吧,不绝如缕的信息产生于寂静。此刻,它从那些年青的死者向你传来。」
伊万背诵诗句,远比背诵圣经更加虔诚。
王耀抓住自己的头发,蜷缩在床上抽噎。周围天旋地转,他向画在那张皱巴巴的A4纸上的人脸哀求:
“别这样,求你了……别碰他们……”
泪水快要把他抽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才终于传到王耀的脑子里……
「耀。」
有人轻唤他的名字,如同亲吻。
「你还好吗,耀。」
“啊……”
王耀渐渐清醒过来,他勉强撑起上身,脸庞上满是泪水。“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儿失礼……”
「耀,别那么说。」
“伊万……抱歉……我想去睡了。”王耀哽咽得都没法一口气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太累了。」
“是的,我累了……”王耀抹去泪水,疲倦地摇头,又被抽噎哽了一下。
「我还是应该过来陪你,你需要……」
“抱歉,万尼亚……我今晚……不想再说话了……晚安……”
王耀挣扎着抓过手机。
他试图按下“挂断通话”键。然而拇指一直在发抖,按了几次都没按对地方。伊万沉默着,耐心地等耀挂断电话。
王耀又胡乱戳了几下手机,屏幕终于黑了下去……一切又归于平静,脑海中的白噪音也烟消云散。
“……”
眼泪已经干了,嘴巴里咸咸的。
王耀躺着发愣,胸口仍止不住地抽噎起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玩具小狗,心疼地拍了拍灰,和狗狗说了句对不起。
“……”
王耀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忽然崩溃,他明明不想这样,太丢脸……这根本不像他。
为什么会这样……?
夜色沉沉,手机里传来最后一条短信:
「晚安,我的星星。」
TBC
第29章 间奏
*Chapter 29. 间奏
在学院里,爱德华·冯·波克时常感到痛苦。
这种痛苦到并非源于科研压力,或是令人头疼的教学任务……而是来自于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斯拉夫语言文学系的系主任:
伊万·布列津斯基。
“请问……您觉得这个安排可行吗……?”
爱德华战战兢兢地询问。他的胃在抽搐,难受得像生吞下了一只活的青蛙。说实话,他人生中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单独走进伊万的办公室。
或许系里其他同事都觉得伊万是位年轻有为的学者,像向日葵那样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然而,爱德华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紫色眼睛的男人……简直是一位钢铁的沙皇。
当伊万站在窗边抽烟,逆光中那高大的身影几乎像是黑洞一样,要把周围的光线与凝望者恐惧的目光统统吞吃下去。那男人是贪婪的,他有着卡冈都亚一般的热情与欲望……就像火,只是稍微碰到你的肩膀,就开始更嚣张地燃烧,在一切所及之处近乎疯狂地迅速蔓延。
这就是爱德华对伊万的印象。每当面对系主任时,他总觉得自己要在无形的烈火与浓烟中窒息了。
然而,那男人总是微笑的,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甚至像冬日的炉火一样温暖贴心。
伊万是个很好的人,大家都这么说。
这男人就是有一种本领,能让周围的人心甘情愿地去顺从他的意志,让每一个细节都得符合他的心意。
系里休息室摆放的咖啡豆和点心都是伊万喜欢的口味。
公共空间的座椅原本是温暖的橘红色的塑料椅,伊万觉得那颜色过于幼稚,于是所有椅子不知什么时候就都被换成了手感舒适的浅灰色布面座椅。
他很有能力。有些老教授搞不定的行政事项,伊万只需要写一封漂亮得体的邮件,或是在咖啡厅和院长闲聊几句,马上就能解决。也多亏了伊万,系里从来不缺科研经费。没人知道伊万哪儿来的那么多手段,可以为文学系搞到那么多的经费、捐款赞助、奖学金……甚至令其他文科院系都无比羡慕,望尘莫及。
按理来说,系主任这种行政身份不会有过大的权力,更多的是行政任务。然而周围的人还是不知不觉地将更多的决策权交到伊万手里。
由他判断,听他喜好。
而伊万呢,从容不迫地统治着这里,就像一位表面上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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