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243)

　　你只是想让我帮你在钢琴老师那里蒙混过关。

　　男孩撅起嘴。

　　“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喜欢弹钢琴，我不喜欢。”

　　傻瓜。

　　“你才是，大傻瓜。”

　　伊万和安娜总是这样，他们之间的交流往往不需要语言，因为他们是双胞胎。

　　“好的，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步……”

　　小安娜拿出了一张扑克牌，黑桃皇后。头戴皇冠的女人手中拿着一枝百合花，戴着一条黄金项链，锁孔的形状就是黑桃。

　　两个孩子入迷地盯着卡牌，他们从来没有仔细地观察过一张普普通通的扑克。但是在烛光下，女人的画像仿佛也在随着火光晃动，当他们眨眼睛的时候，女人好像也眨了眨眼。

　　“来吧。伊万，我们去见那位夫人。”

　　真的？

　　“嗯。等一下我们就一起默念‘召唤黑桃皇后’三次，然后闭着眼睛，努力想象我们沿着这条楼梯往上走，打开这扇‘门’……那位夫人就在‘门’背后。如果我们成功见到她，她就会实现我们的一个愿望。对了，要是情况不对，我们马上就把镜子上的口红‘门’给抹掉。不能让黑桃皇后从镜子里出来，否则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真是个傻瓜。

　　“你才是。”

　　小安娜把扑克牌放在了镜子上，让“女人”的脸贴着镜面，然后握住了小伊万的手。两个孩子一起闭上眼睛，深呼吸……

　　“召唤黑桃皇后，召唤黑桃皇后，召唤黑桃皇后。”

　　两个孩子紧紧闭着眼，努力想象那条无形的楼梯……周围凉飕飕的，阴冷的风吹过他们的后颈，他们只感觉到对方的手心汗津津的，心跳的声音像是越来越大……咚咚，咚咚。

　　咚咚。

　　想象楼梯，口红画出来的楼梯。血红色的线条曲折地向上延伸，干涸的血块，粘稠，像是一只死掉的猫。

　　如果光着脚踩上去，就会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滑腻感。孩子们小小的脚被染红了，楼梯很滑，他们害怕摔下去，只能牢牢抓住对方的手，一起向上走。

　　孩子们走上楼梯。

　　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脚下这条血红色的楼梯。小安娜开始害怕了，呼吸越来越急促。小伊万握紧了妹妹的手，拉着她继续向前走。

　　一步。

　　再往上一步。

　　被漆成红色的楼梯发出嘎吱声，似乎随时都可能塌陷。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再往上一步。只有蜡烛的光照亮前路，风声呜咽，像是啜泣的女人。妈妈在哭。

　　别怕，安娜，马上就……

　　楼梯。

　　楼梯，再往上一层的楼梯。

　　双胞胎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爬上了楼梯的最顶层。果然，他们看到了一扇红色的门，像是蜡笔画出来的。

　　“我们到了。”

　　小安娜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小伊万也点点头，谨慎地伸手……

　　“等一下，伊万！”

　　怎么了，安娜？

　　“那个……黑桃皇后……她有可能是任何模样，所以一会儿我们都不要害怕，好吗？一定要完整地说出我们的愿望。”

　　我不害怕。

　　“好，好。那么到时候我来和那位夫人说话。”

　　嗯。

　　“我们去吧。”

　　两个孩子鼓起勇气，一起推开了那扇血红色的门。吱呀……木头的咯吱声悠悠地拉长……

　　一个黑洞洞的阁楼，出现在他们眼前。里面装着什么？谁在里面？

　　那东西在等他们，咯咯笑。

　　“……”

　　双胞胎还是害怕了，小安娜睁大了双眼，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呼唤了某个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他们太小了，根本不应该来到这里。那东西也不会放他们回去。

　　"伊万，伊万……！"

　　别怕。

　　小伊万安慰双胞胎妹妹，带着她走向黑暗。

　　两个孩子往深处走，很奇怪，这间阁楼大得像是没有尽头。这根本不是他们家里。周围传来古怪的嗡嗡声……应该是某种虫子。

　　嗡嗡，嗡嗡……

　　啊，是蜻蜓扇动翅膀的声音。为什么？嘻嘻，那位夫人笑了。好多好多虫子，根本看不见在哪里。

　　小安娜要哭了，她意识到，周围的墙壁上爬满了蜻蜓，全都是蜻蜓！密密麻麻的虫子占满了墙壁，几万只蜻蜓同时停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飞起来。它们的翅膀在夜色中亮晶晶的，嗡嗡作响。密密麻麻的虫子，细细的腿，复眼中倒映着几亿个双胞胎的倒影。

　　“呜呜呜……”

　　别怕，安娜，别怕。

　　“伊万呜呜……”

　　就在前面了。

　　他们看到了一扇圆形的高窗，一道月光斜斜地射进黑屋。有个巨大的阴影就站在月光后面，等待着他们。

　　黑桃皇后。

　　两个孩子咽了咽，一步一步地走向月光。虫子的嗡嗡声更加聒噪，地上也渐渐爬满了更多的蜻蜓，像是十字架。小安娜害怕得要哭了，一直哽咽着。

　　终于，两个孩子站到了月光下，仰望着那个巨大的生物。

　　「嘻嘻，有客人。」

　　那东西挪动了一下臃肿的躯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许多条腿。

　　小伊万拽了拽妹妹的手，提醒她。小安娜颤抖着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对那个东西说：

　　“黑桃皇后，请实现我们的一个愿望。”

　　那东西蠕动着，好像还在继续膨胀：

　　「嘻嘻，那说出你的愿望吧，甜蜜的小草莓。」

　　“大人们都觉得伊万不会说话……”安娜捂住心口，试图让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其实伊万是会说话的！！伊万他只是……他被锁在笼子里，一个玻璃笼子，他出不来。大家都看不到的笼子，伊万就在里面。”

　　「有意思，原来是一个小魔鬼，嘻嘻。」

　　黑桃皇后愉快地笑起来，抓起什么东西开始咀嚼。咔嚓咔嚓，嚼东西，咔嚓咔嚓，蜻蜓掉在地上。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呢，甜心？」

　　夫人微笑，六只眼睛同时俯瞰着小小的双胞胎。

　　小安娜说：

　　“黑桃皇后，请实现我的愿望……把伊万从笼子里放出来。”

　　月光，照亮孩子们的紫眼睛。语言一旦说出口，就无法再收回，哪怕是错误且可怕的愿望。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那东西忽然大笑！！！像是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玻璃碎裂！蜻蜓全部飞了起来，成千上万只虫子全部飞了起来，嗡嗡嗡！！！大群的虫子，密密麻麻地涌向他们！

　　“啊——————！！！”

　　小安娜发出一声尖叫，小伊万抓住妹妹的手就往外跑！快逃！！两个孩子发了疯一般冲出阁楼，一路踩烂了好多蜻蜓，无数的虫子撞到他们身上，爬在他们背上，钻进领口！小姑娘嚎啕大哭，捂住嘴免得虫子爬进去。伊万沉默地拉着妹妹，飞速地跑下血红色的楼梯！那个巨大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在地上蠕动，黏液咕唧咕唧，像是无数的蛆。

　　“不！！！别让她从镜子里出来！”安娜大叫！

　　“！”

　　小伊万抓住镜子，一下子摔在地上！！一声脆响，镜子碎了，双胞胎站在浴室里。血红色的楼梯和门全都消失了……

　　顿时，浴室的灯光亮起来，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妈妈站在门口：

　　“阿尼娅，万尼亚！大半夜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地上为什么有镜子的碎片？太危险了！”

　　他们又回家了，恐怖的想象都消失了，两个孩子心有余悸。

　　“妈妈，妈妈！”

　　安娜大哭起来，扑倒母亲的怀里。

　　或许是摔碎镜子的声音吵到了爸爸，他也来到浴室，不耐烦地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