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271)

　　“早啊小熊，今天真难得，你没有早起。平时你醒得那么早，我还以为俄罗斯人不需要睡觉呢。你一天是不是只睡4、5个小时？”

　　“差不多，我睡不了太久。”伊万还没来得及去刮胡茬，故意用下巴去蹭耀的脸蛋。“昨夜我失眠了，在想以前的事。”

　　“去刮胡子！扎死我了。”

　　“好嘛，马上就去……让我再抱抱你，再抱一下……毛绒绒的熊仔怀抱，你的专属服务，你的专属熊仔。”

　　“随便你……”

　　“耀。”

　　“干嘛？”

　　“我好喜欢你。”伊万把头依靠在耀的肩膀上。

　　“烦人，不许说！不许你说……”

　　耀别过头去，不让伊万看到他泛红的脸颊。“说起来……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

　　耀停顿了一下，把汤勺放在锅子边缘，双手扣住伊万的十指：

　　“我梦见……你在一片夏天的森林里。周围很明亮，草地上盛开着黄色的蒲公英……你好像很开心，万尼亚，小熊在森林里很轻松，很自由。”

　　“……”

　　伊万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怀抱着恋人。

　　耀捏了捏伊万的手掌，轻声说：

　　“今天早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事……你不是想要回俄罗斯吗？万尼亚，等我完成最后这个案子，我就不做警察了。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我会陪着你。我们可以回俄罗斯。你不是想要住在森林里吗？这很好，我们住在森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或许我会学一点俄语，总是必要的，我也想更了解你。对了，我希望到时候我身体的状况还可以，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经常回中国，我想去看看家里。”

　　“你真的会陪我回到森林里去吗？”

　　“会的，小熊。”

　　“……”

　　“怎么了，你有心事？”

　　“我们能不能……”伊万停顿了几次，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们能不能现在就走？耀，你的病不能再拖了。我会在莫斯科给你安排最好的治疗资源，但是……这也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我们能不能现在就离开？明天，或者后天。”

　　耀忍不住笑出声：“熊仔，你真的三十岁了吗？怎么像个小朋友一样。我的签证怎么办？我们辞职的手续怎么办？我们的家人怎么办？我的弟弟妹妹还有很多需要我去操心的事。娜塔莎也还没毕业，你不可能不管妹妹吧？”

　　“……”

　　伊万不说话了，只是倾听着耀的呼吸。两人静默地拥抱着，耀专心照顾汤锅。

　　“万尼亚……”

　　“耀，我真的爱你。”

　　“嗨呀，这是怎么啦？今早的小熊为什么这么喜欢撒娇？”耀笑着，向后仰头用脑袋顶伊万的下巴。

　　伊万笑了笑，帮爱人整理了一下垂在肩头的长发：

　　“没什么，只是每天都多喜欢您一点，就像在花圃里种上更多的鲜花……耀，我的心是一座沉睡的花园，而您是迟来的春天。我能要求什么呢？没什么，只请求您给我一个吻罢了，这就是你，五月的黎明。”

　　“俄国人，够了，禁止说情话！！”

　　耀赶紧敛起笑容，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掩饰自己的脸红。

　　“哈哈哈，害羞小猫。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嘘……昨天晚上你蹬被子了。”

　　“诶！不许说，不许说！”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所有的恋人都是这样的。”

　　“中国人不喜欢说情话……”耀嘟囔着低下头，向后伸手挠了挠熊仔的肚皮，“好了，快去洗漱吧。之前总是你做饭，今天难得我给你做一顿早餐。对了，把你的胡茬刮一刮，真是的。”

　　“哈哈哈，看来你不喜欢胡子。幸好我没听外祖母的话去做一名东正教神父，不然我也得留大胡子。”

　　伊万被挠肚皮挠得很舒服，吻了一下耀的后颈，转身进了浴室。

　　“毛毛熊，迟早给你都剃了！”

　　“我又不像你，光溜溜的小鱼。”

　　伊万刚走进浴室，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冷冰冰地望着镜子里的男人……那双紫眼睛还是叫他恶心。一张人皮而已……耀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东西？

　　伊万沉思着，大概只是因为耀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所以才爱他……或许路德维希是对的，耀一旦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就不会再爱他了。

　　为什么？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是奇怪，感觉像是在看着那个8岁时因杀害朋友而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男孩。

　　“……”

　　伊万面对那个紫眼睛的怪物。真奇怪，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难道游戏还没结束，他就要首先认输？不，不是这样……伊万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很干净，毫无血迹。但是这没有意义，真正的污垢只在灵魂。然而他甚至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他听到耀在一边做饭一边哼歌，看来昨天一起去游乐园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能让耀心情好一些。

　　伊万拿起剃须刀，薄薄的刀片闪烁银光。他小时候在精神病院也曾偷偷试着用“买来”的刀片割开自己的喉咙，可惜没成功，被别人发现了。后来长大了，他就用剃须刀片割开猎物的动脉，血液喷射得满镜子都是。

　　其实想想看，他应该在8岁就死掉，妈妈就不会受苦，王耀也不会伤心……

　　王耀会吗？

　　伊万仔细想了想，他不知道。或许王耀只会害怕地退后，尖叫着推开他，就像妈妈当时那样。这也不奇怪，没有人类能接受自己的家人是吃人的怪物，伊万多少能理解。

　　或许吧，或许吧。

　　伊万低下头，将刀片贴近自己的脸颊，浴室里冷得像地窖……他轻声叹息。

　　……

　　耀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大概是为了报答伊万之前的款待。

　　两人一如既往面对面坐着，就像普通情侣那样闲聊着，从最近出的游戏一直聊到国际局势。耀仍然争强好胜，对自己打游戏的技巧充满信心，伊万就耐心地听，倒像一位温和的父亲。两人甚至聊了几句美国人，伊万竟然没有发脾气，大概是因为耀在嘲笑阿尔打游戏水平不行。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试试打游戏，你家的游戏机可以……”

　　说着说着，耀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伊万马上来到他身边，仔细观察病人的情况。“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无法呼吸的感觉？”耀咳得简直难以支撑身体，伊万赶紧扶住他，让他保持一个呼吸通畅的姿态……好在咳嗽没有持续太久，但是耀显得虚弱又疲惫，额头汗津津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难熬的搏斗。

　　“我还好，没事的，伊万……”

　　“要不然我们现在去一趟医院。”

　　伊万握住耀的手。耀的手指变得很冷，和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样。

　　“真的没事，和平时相比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检查结果还要过几天才能出来，也不着急这几天了。没关系，要是真的特别不舒服，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我们再去医院，好吗，万尼亚？”

　　耀努力地笑了一下，伸手抚摸熊仔的脸颊。伊万握住恋人冰凉的手，闭上双眼。

　　“嗯……好吧。那么今天下午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去学院办点事，应该很快就能回家陪你。"

　　“今天下午我工作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又是工作？非去不可吗？”

　　“我和人约好了，没关系的伊万，不要紧。”耀试着安抚神情严肃的伊万。今天下午他要去见受害者的女儿，去看看约翰·沙弗莱的遗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