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222)

　　“可是，主人……主人……可是……”

　　托里斯哀求着，然而那双冷峻的紫眼睛无动于衷。托里斯又慌里慌张地望向被绑在椅子上的德国人。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奄奄一息，仅仅用最后的意志在强撑着……托里斯想到了自己养过的金鱼，他很喜欢金鱼呢，可是金鱼死了……托里斯一直很后悔，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假如他能把金鱼照顾得再好一些，或者他能让主人的心情更好一些，或许金鱼就不会死……不，不，太可怜了，即便是金鱼也是生命啊。更何况这个德国人看起来很正直的样子，还会为同情他……太可怜了，德国人也要变成金鱼了吗？托里斯的眼睛湿润了，他再次鼓起勇气向魔鬼的父亲哀求：

　　“主人，求你了，别杀那个人……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让您满意，别让我杀他……求您了……”

　　伊万面无表情：

　　“别杀他？你就那么同情那个人吗？好狗狗，我警告你，别破坏我的兴致让我生气。”

　　“求您了，别杀他……那个人，他的哥哥生了病，他还有家人。”

　　“狗狗，我吃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家人。人类吃的每一个动物也有家人，大家都是妈妈亲生的小宝贝。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伊万拍了拍托里斯的脸颊。

　　“求您了，求您了……”狗狗急得哭了，流着泪亲吻主人皮鞋。

　　路德维希忍无可忍：

　　“站起来，别去乞求他！！伊万·布列津斯基，你就是个毫无人性的畜生、魔鬼、杀人犯、无耻下流的混蛋！！”

　　伊万仁慈地摸摸小狗的脑袋：

　　“也是，我为什么要欺负可爱小狗狗呢？狗狗也是我的家人啊。好吧，路德维希，既然托里斯都替你求情，那么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游戏总有规则。托里斯，你之前说了：如果我放过这个德国人，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是吗？”

　　“……”

　　托里斯无言地流着泪，拼命点头，仰望着魔鬼。

　　“那也行。”

　　伊万从桌子上拿来一个盘子，放在地上。

　　盘子里装着一块煎肉饼，看起来烹饪得还不错，七分熟的肉饼上洒了黑椒调味汁和罗勒，旁边还点缀了几片炸薄荷。

　　“啊……”

　　托里斯看着盘子里的肉，一下子明白了。路德维希仍然一头雾水，伊万就笑着对德国客人解释道：

　　“这是一盘人肉，本来是我的宵夜呢，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托里斯，如果你真的想救德国人……那你现在就把人肉吃了。”

　　恶毒的阴影在蔓延，苹果树上的蛇，遮住托里斯水汪汪的绿眼睛。

　　“不行！！！”

　　路德维希怒吼着猛地要站起身，又一下子被锁链钳住！绷带渗透出血液……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路德维希抬起头，只看到魔鬼的笑容，还有半跪在男人阴影中的青年的背影。

　　“等等！！别……住手！啊、啊……别吃……！呕，别吃了！！喂，托里斯，别为了我——！！够了……那可是人肉啊，别吃了……上帝啊，不，不，可以了，求你了快停下，托里斯……别再折磨你自己，够了……停下吧，不要再这样了……！”

　　到最后，路德维希实在看不下去，只能紧闭双眼。但是咀嚼声与干呕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到他耳畔，路德维希的胃部一阵阵地抽搐……他的良心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那个青年竟然为了救他，哭着吃下人肉。

　　“伊万·布列津斯基！！！！！”

　　伊万嚣张地笑着：

　　“哈哈哈，路德维希，你可得好好感谢小狗狗。多亏狗狗救了你，不然的话……”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小猫合唱团》的铃音在地下室欢快地响起，“咪咪咪~♪ 咪咪咪咪~♪”

　　“……”

　　“？”

　　伊万低头一看，脸色马上变得有些尴尬，就像在午夜商务应酬时接到了妻子电话的上班族。他腼腆地屈起食指刮了刮鼻子，向两人点头致歉：

　　“呀……不好意思，老婆给我来电话了。你们先玩着，我出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伊万把留声机的音乐开到最大声，拿着电话走出地下室，把铁门锁上了。

　　路德维希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又试图挣扎了几下，铁锁依旧纹丝不动。他只好看向瘫坐在地上的立陶宛青年。

　　“喂！喂，你的名字是叫托里斯吗？”

　　“……”

　　托里斯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路德维希的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红茶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那双空洞无神的绿眼睛……

　　盘子是空的，他的手指上沾着肉饼的酱汁，以及人类尸体的残渣。

　　青年仿佛失去了操偶师的提线人偶，死一般沉默着，似乎只有沿着下颚往下流淌的泪水与唾液才能证明他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路德维希心痛不已：“你……”

　　“……”

　　“托里斯……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真的不必了。伊万·布列津斯基就是个魔王，之后你不用再为我求情了……保护好你自己和你的家人就行。请你再稍微忍耐一下吧……别担心，警察迟早会抓住这个恶魔，到时候我会给你作证的。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路德维希握紧双拳，继续说：

　　“正义一定会制裁他，我保证！就算我死了，我的同伴们也会抓住他……！罪恶绝不会被轻恕。”

　　绝不。

　　……

　　时钟已经过了晚上11点，王耀又等待了一段时间，伊万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猫猫。」

　　“伊万，你下班了吗？”耀捋了捋长发，让柔顺的长发整齐地披在左肩。

　　「我还在和同事喝酒，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你怎么样，有没有乖乖吃晚饭？别忘了，我上午给你准备的意大利面就在冰箱里，拿出来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哦，哦……吃了，吃了……”

　　耀都忘了，他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感觉有点饿。

　　「你没吃，你忘了。」伊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

　　（该死的熊仔，干嘛这么敏锐啊！让你来当警察算了！）

　　耀咬着食指的指节，试图减缓想抽烟的焦躁感。他望向楼下，雪花飘落，绿化带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白雪。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给伊万打电话了。

　　“伊万，我就是想对你说……今夜雪很大，后半夜都不一定会停。路上肯定很滑，你又喝了酒……一会儿回家不要开车了，好吗？”

　　「好，我不开车，我听你的话。」

　　“好熊仔，回家注意安全……明天你要是有空，晚上就过来住吧。”耀偏过头去，就好像不好意思地在回避伊万的目光。

　　「好，我想你了。」

　　“下午还在一起的，不至于到晚上就想我了吧。”耀将手伸出阳台，试图接住飘落的雪花，冷风吹得耳朵凉凉的，但脸颊却一直发烫。“今晚的雪真大啊，我没想到现在都会下雪……”

　　电话那头的伊万笑了：

　　「这雪一定是为我而下的。果然，冬将军始终庇护着我，这次打赌我又赢了。也不错，既然这样，我应该稍微奖励一下自己。」

　　“谜语熊，你到底要干嘛？”

　　「耀，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游乐园。虽然下雪了，我们还是可以逛一逛室内，玩一些不那么激烈的项目，你的身体能受得了的那种，比如小熊维尼历险记。晚上还能在游乐园看烟花。你小时候喜欢游乐园吗？」

　　“游乐园？”耀有些喜欢，他好多年没去过了，“不喜欢，不想去，你这个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