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155)

　　“哥，你想吃炸鸡吗？”

　　“走啊，做大人的特权不就是可以随便吃垃圾食品吗？”

　　王耀很激动，用力捏了捏弟弟的肩膀。

　　“就是嘛，这次我请客。”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让你出钱！走吧。不过别多吃，一会儿回家还要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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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进麦当劳，点了一些小零食，两杯无糖可乐，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王耀看着弟弟，把刚刚焦虑的情绪都抛在脑后。现在他只想和许久不见的弟弟好好聊聊。他工作很忙，嘉龙又在隔壁省上大学，每年假期的时候嘉龙基本都在实习，也没有太多时间能回家……虽然现在是这样糟糕的情况，但是能看到家人，王耀还是很欣慰。

　　“嘉龙，你学习怎么样？”

　　王耀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好像选了一个不太合适的话题，但是他忍不住。

　　“嗯，一切正常。”

　　嘉龙拿起一块炸鸡，用纸巾包着吃。

　　“马上要毕业了，你得好好考虑自己的前途，之后你想读研究生吗？”

　　王耀也看到了嘉龙脸上表情的变化……大概弟弟不想聊这些。

　　“哥，我们先说点要紧的事，那个记者说……”

　　“这就挺要紧的！”王耀有点慌，他不想提记者的事，“你要是想读研究生也好，文凭高一些总是有好处的，学费的事你也不用操心，家里有钱……而且……”

　　“哥，我不读研究生。”

　　“为什么不呢？你不要说得那么绝对，说不定等工作几年，你的想法就变了。而且现在社会还是看重学历的，虽然你是名牌大学毕业，可是大公司肯定都会倾向于要研究生，尤其是金融业。我问过熟人，如果往上走的话……”

　　“哥，你明明知道我们家需要钱，我不可能去读研。我想马上工作，这样就能赚钱……”

　　嘉龙低下头，捏着可乐纸杯。

　　王耀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家不缺钱，你根本不要考虑钱的问题。读研的事情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考虑，但是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怎么不缺钱？”嘉龙不服气，“小梅马上就要念大学了，今年秋天就要入学。上大学很便宜吗？！金融系的学费每年……啊，不说了，总之我不想读研究生，哥，我只想赚钱。”

　　“小梅的学费也不用你操心，我们家有存款。再怎么都不可能因为钱的问题让你们念不了书。”

　　嘉龙顿了顿，叹了口气，换一个话题：

　　“对了，今天小梅上数学课又不专心，我一会儿要给她打电话说一下，必须注重数学成绩。”

　　“必须的。”王耀点头。

　　“她考大学是最重要的。”

　　“是……”

　　这就是王耀一直最担心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小梅完成入学考试。医生说保守治疗一般只能坚持3-6个月，这样算下来，很有可能……

　　“怎么了，哥？”

　　王耀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苦笑：

　　“嘉龙，之后你要好好照顾小梅，考大学很重要，一定要帮她度过这关。”

　　“那是肯定的啊。”

　　嘉龙的身子往前凑了凑，似乎是在试图观察他的神情。王耀就偏过头，假装是要把已经撕开的番茄酱包挤干净。

　　“哥，你到底……”

　　“没事，都没事。”

　　麦当劳里人声喧闹，躲雨的人、等车的人、无所事事的人，小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声音，甜蜜的背景音乐放得很大声，把兄弟两人的交谈声盖了过去。

　　“对了嘉龙，你马上就要工作了，以后家里的车就给你开了。”

　　王耀把车钥匙放在桌上，嘉龙并没有去拿。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让你开就让你开。”

　　“这是要干嘛？！”

　　王耀把车钥匙推到弟弟面前：

　　“你不是喜欢和你的朋友去玩户外运动吗？露营什么的，到时候有车方便。而且之后你可以开车去接小梅。反正家里的车你先开着，等她上了大学，也要需要车了，你就把现在的车给她，你再买个新的。”

　　“什么意思？你要把车给我？你自己上班不开？”

　　“反正你迟早需要，男人一定要有车，你要接妹妹、接你未来的女朋友，还有工作或者生意这些。”

　　这又是忽然唱的哪出戏？嘉龙有些恼火：

　　“我才不要你的车。到时候我毕业了，自己贷款买。反正我很快就能工作了，而且我现在的兼职收入也完全够养活自己。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要把车给我。那个记者说你现在停职在家，是不是因为……”

　　王耀赶紧抢先说：

　　“你赚的那一点钱算什么！不要浪费时间，把精力放在功课上要紧！生活费不够了我给你打。以后你要买新车，用我的钱买。”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嘉龙气得一下子站起身，赶紧又压低音量，“听着，哥……我现在已经大四了，马上就开始工作了。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要一起分担，经济也是一样……你到底在回避什么？为什么我一说那个记者，你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事情到底有多严重？你实话告诉我，家里是不是没钱了？小梅念的私立高中不便宜，我知道。现在我又找了一个实习，会有工资，很快我们就可以……”

　　“你干嘛着急赚钱！钱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你想想自己的人生！”

　　“钱怎么不重要？我赚的钱就不是钱吗！！”

　　嘉龙最讨厌听这种话。偏偏从小到大王耀一直一直这么和他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一想起来，嘉龙又气，补上一句：

　　“你别小瞧我，我也可以赚钱养家！下个学期就能给小梅生活费！”

　　“别天真了！我这么几年工作赚钱又是为了什么呢？”王耀也有些控制不住脾气，“就是希望你们在做重要的人生选择的时候不要像我当时一样窘迫。嘉龙，你还年轻，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要考虑未来的发展，考虑你以后成家立业……”

　　“别再说那种话了，王耀，你只比我大6岁。”

　　“大6岁怎么了？！我今天是你哥，就永远是你哥，要为你们的人生负责。我不管你们，谁来操心？你一起玩户外运动的朋友们，他们会陪你一辈子吗？！”

　　“你少来……！”

　　嘉龙刚要发火，又想到妹妹的嘱咐：不要和大哥吵架，有话要好好说……

　　于是他又按捺着性子，坐回椅子上，吃掉了几块可乐里的冰块冷静冷静。

　　王耀也沉默了。

　　两人听着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街道暗下来。

　　“……”

　　不应该吵架的……王耀看着冷掉的炸鸡，黄色的油脂糊在白生生的鸡肉上。他实在没有一点胃口。他感到愧疚，明明两人是开开心心来吃麦当劳，结果却变成现在这样……王耀低下头，拢了拢垂在肩膀上的长发。

　　还是嘉龙先打破了沉默：

　　“哥，我们还是心平气和地说……你和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记者告诉我，无良记者拍了假照片，污蔑你吸毒，结果网上舆论爆炸了，一直攻击你是无能的警察……你现在怎么办呢？警方知道你是无辜的，对吗？”

　　“嗯……”

　　王耀握紧拳头，把餐巾纸捏成一团。他还是好热，身体好像要烧起来了，后背却一直在出冷汗。可能是发烧了，他不确定。

　　“那停职……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上司就是希望我休息一下，避避风波。现在网上的舆论差不多平息了……我过段时间就可以回去上班了……你别担心，虽然是停职，但和带薪休假差不多，还是会有70%的薪水。”